左雁亭张大了嘴,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远处拐角,方回过神来,探头看看,见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他就忙锁了店门,自回家去。

且说席龙,他一路走着,拐了几个弯,便来到熙宁街。径自走入一座巍峨辉煌的府第,那府上面分明悬着一块金字匾额「洛亲王府」。

「王爷回来了,又买了这许多笔墨纸砚。」几个管家模样的人都迎上前来,有两个侍卫接过那些东西,随席龙向前厅走去。

席龙,哦不,正确来说,应该叫他龙锡。当今圣上的第九子,一年前才和其他几个兄弟一起被封为亲王,建了自己的洛亲王府搬出来。

「李德贵。」龙锡来到前厅,对正往桌上摆茶摆点心的一个中年太监道:「你派个机灵的人,去给我好好打听一下威武伯韩府的情况,尤其是虎威将军的那个三女儿,越细越好。」

李德贵答应了一声,瞅着主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也不敢细问,摆好茶水点心就悄悄退了下去,自找人去打听了。

这里龙锡坐在桌旁,阴沉着脸色,手里捧着一杯茶,却是一口都没喝。

且说左家,自那日得了准信儿后,便忙活了起来。家里的佣人虽不多,但因为是喜事,所以连老爷子老太太都亲自动手,一家子人丁虽薄,却也透出一股子喜气劲儿。

谁知高兴了不过八九日,忽一天,韩府便遣了人来说要退婚。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子就把左家几口人给砸晕了。便连一向腼腆的左雁亭,气愤之下都忍不住拽了来人,要他给出一个道理缘由。

那人叹了口气道:「真真是对不住,先前给了老爷书信,及至一个多月还没收到回信,便当他默许了这亲事。如今书信却来了,原来是路上耽搁了些日子,原是不同意的,在边疆上已将三小姐许给别人了,这……这真没办法。夫人说了,这事太对你们不住,愿多退两倍的聘礼……」

「我们……我们要聘礼做什么?」

左父气得身子都哆嗦了,惨笑道:「妈妈何必拿这话来搪塞?咱们又都不是没经过事的。罢罢罢,只当我们瞎了眼,原本也就高攀不起,府上要铁了心退婚,我们又能怎么样?聘礼也不要什么两倍三倍的,只把先前我们送去的东西,一样不少的给我们拿回来就是,哼,我们左家虽轻贱,却也不能让东西落入那反复无常的小人手里。」

那妈妈毕竟是伯府中人,听闻此言,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涨红着脸道:「老爷子这话是怎么说的?虽是我们不对在先,但这事情起因却要从令公子身上找呢。好端端的,为何又去招惹了王爷殿下……」

那婆子一语说到这里,已醒觉自己失言了,连忙补救道:「罢了罢了,总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的确是没法子了。我这就回去,聘礼日落之前便给你们送回来。」

她说完,抬腿就要离开。冷不防已经怔住了的左雁亭一下冲出来,拦住她的去路道:「妈妈慢走,刚刚的话……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我并不认识什么王爷殿下……」

然而无论他怎么问,那妈妈却说什么也不敢再说了。最后被左雁亭缠不过,只好跺脚道:「你这孩子忒不知礼,只拦着我有什么用?倒不如把素日里交往的那些人仔细想一想,那王爷们都是好微服的,不然谁肯和他们平常相交。这话已够我死几回了,左公子你就饶了我吧。」

左雁亭整个人都杵在了那里,脑海里只回响着这婆子的话。趁他愣着的功夫,那婆子连忙绕过他出了门,脚不沾地的疾行去了。

这里左雁亭脑子里乱哄哄的,爷爷奶奶爹娘问话,他只是敷衍。几个老人怜他骤遭大变,也不逼问他,只让他好好的爱惜身子。又说来日必给他说一房更好的媳妇。

左雁亭如何能听得进这些话。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想了一晚上,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倒是有几个好友,但多是从小儿一块长大的玩伴和同窗罢了,怎么可能和王爷沾上边儿。

再细想自己要娶韩三小姐这事儿都有谁知道。又想了半晌,也是没个头绪。家里人只以为这事儿已是板上钉钉了,因此街坊四邻都知道这件事情,许多和他们交好的邻居都提前来贺过喜了,要从这里找痕迹,也是困难的。

一夜未睡,第二日去了书香斋,就有些倦怠。好在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左雁亭坐在柜台后,虽觉得困,却是不想睡,脑海中尽是韩三小姐的笑脸和昨日那妈妈说的话。

「这是怎么了?马上都要成婚的人了,怎么精神却这么不济,看看,连黑眼圈都有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左雁亭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席龙」来了。

他勉强一笑,也不起身,慵懒道:「不会是上次买的那些东西都用完了吧?你又不是皇家的买办,哪有这么快的道理。」

龙锡呵呵笑道:「皇家的买办?那都是肥得流油的差事,哪能轮到我头上。若真是为皇家买东西,只怕你这整个斋子的东西加起来,都还不够呢。」说完坐在左雁亭的面前,关切道:「莫非真出什么事了吗?你这是怎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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