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是混乱,倏然听到房门上有人轻敲了两声。「醉秋,你可在房内?」
「师父。」莫醉秋连忙收拾起心情,打开房门。
斜阳半掩飞檐,残雪灰白,映得日光越发靡艳胜血。关山雨就站在屋檐下,手里捧若个青花炖盅。
「我先前见你气色不太好,让厨房炖了盅参须枸杞鹌鹑汤给你安神。」关山雨走进屋,揭开炖盅盖子,一股清甜香味即刻随热气飘出。
莫醉秋低头看着这盅汤,眼窝情难自己地逐渐酸涩胀痛起来,听到关山雨在催他趁热快喝,莫醉秋终是坐下,慢慢喝着汤水。
咽下最后一口,他神智间一片清明,平静地问坐在他对而的关山雨:「师父,那株血灵芝,你服了么?」
关山雨点头,却又叹了口气,略带懊悔地道;「要是早知道会有强敌上门寻仇,我就该留着血灵芝。到时混战一起,小筑弟子难免死伤,血灵芝正能派上大用场。」
他这师父,总是事事先为旁人着想,却不懂为自己打算。今后他不在了,谁来关心师父……
莫醉秋胸臆忍不住隐隐生痛,最终强逼自己绽开个微笑:「服了就好。那是醉秋送给师父的。师父倘若把血灵芝让给别人服用了,醉秋死也不瞑目。」
「什么死不死的,别胡思乱想。」
关山雨不悦地打断葜醉秋,却见莫醉秋苦笑着摇头,起身跪在他面前。
关山雨愕然道:「醉秋,你这是干什么?」
莫醉秋凝睇关山雨,轻声道:「醉秋不敢再欺瞒师父。那株血灵芝其实是常生帮送给祭神峰丰人的寿礼,被弟子半路劫下的。」
关山雨目中的诧异已化作震惊,面色铁青。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醉秋,你说什么胡话?」
「弟子现在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莫醉秋坦然挺起胸膛,「是弟子闯下大祸,连累师门,罪该万死。醉秋这就去小筑外向祭神峰的人请罪,要杀要剐任他们处置。请恕醉秋不肖,日后不能再侍奉师父——」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响起关山雨饱含伤心失望的怒叱:「畜生!」
一股强劲掌风当胸袭来。莫醉秋半点也不想躲避,被关山雨这掌正中胸口。整个人登时如被大铁锤狠狠砸了一下,离地飞起,背心撞倒一扇门板后又飞出丈许,才跌落地面,浑身筋骨欲折。
他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喉头直泛腥甜,呕出一大口鲜血。
「啊!」
何放欢刚在崔大夫处叮嘱完事情,又检视过小筑水源无异样,回来向师父复命,刚踏进落照园见此情形,不觉一愣。
记忆里,师父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震怒过。
莫醉秋喘息着仰起头,看着走到身前的关山雨,哀求道:「师父你别生气,醉秋会以死谢罪,给小筑枉死之人偿命。」
关山雨周身连同声音都在颤抖,痛心疾首到极点。「你死了,那些人难道就能活过来?醉秋,这二十年来,师父都是怎么教诲你的?谁教你恃强凌弱、夺人财物的?我一直以为你最听话懂事,你说血灵芝是别人送你的,师父也信你,你却撒这大谎来骗我!」
莫醉秋早就知道自己说破真相后,师父必定勃然大怒,他忍住咽喉深处翻腾的气血,无地自容地低下头,不敢再面对关山雨。
关山雨也因激动不停地喘气,半晌终于平复,眼里愤慨渐退,代之而起的是浓浓的悲哀,缓慢举高了右掌。
昏暗暮色里,掌心和他的面庞一样,泛着骇人青气。
「醉秋,你落到祭神蜂人的手中,一定死无葬身之地。左右是死,就让师父送你归天吧。」男人声音在发颤,神情却决绝,掌心一出,朝莫醉秋的天灵击落。
掌风当头逼近,莫醉秋闭上眼眸,心头宁静异常,甚至还掠过一丝解脱的欢喜——能死在自己最爱慕的人手里,也算不枉此生。唯独遗憾的是,他永远也没机会向师父吐露心意……
「师父,您不能杀他!」关山雨的手掌离莫醉秋不过半尺距离时,何放欢突然高喊一声,纵身疾跃,出手牢牢抓住了关山雨的胳膊,冷静地道:「您杀了莫师弟,可就不能向祭神峰的人交代了。就算交出莫师弟的尸体,死无对证,祭神峰的人也未必肯相信劫血灵芝的事只是莫师弟一人所为,跟断剑小筑其它人无关。」
关山雨呆了片刻,手掌垂落,往园中的石凳上一坐,神色凄历。
何放欢这才慢慢放开双手,叫进几个护院,命他们速去请葛山风和束山雷两人。
第二章
葛束两人得讯赶来落照园时,夜幕已完全降临,屋檐下点亮了几盏大红气死风灯,照着园内诸人的面容,明暗交错。
两人起初还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听何放欢禀明后,齐齐变色。
束山雷在师兄弟三人的弟子中,素来最器重悟性极高的莫醉秋,难以置信地追问关山雨道:「关师兄,放欢说的可是实情?」
关山雨面色惨白,紧闭着嘴不吭声。
却是莫醉秋低声道:「所有祸事都因我而起,醉秋会还断剑小筑一个清静。」他转向关山雨,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勉力站起身,摇晃着向落照园外走去。
「站住!」一声低喝蓦然从莫醉秋身后传来,却不是他内心暗自期待的那个人的声音。
葛山风方正的国字脸上毫无表情,冷冷问道:「莫醉秋,小筑庄规第一条是什么?说给大伙听。」
莫醉秋脚步倏停,双手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