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这么自然而然地给我他吃过的东西,我怎么能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接过来给吃了?

我心虚气短,糖是万万不敢再往嘴里丢,只得偷眼看沈识微。

沈识微气定神闲,手指拨弄着一叠酥饼上的小签。

小签上工工整整题了两句诗,不过是莺飞草长、万物复苏的应景话,每盘点心上都有。但他的目光好像被这十四个字黏着了,怎么也挣扎不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高考语文做阅读题也莫过于此。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耳根隐约也有点发红了。

四下沉默得只能听见我们的呼吸,连嘴里的甜味也变成了让人倒牙的酸。

沈识微总算放下了那张小签,满脸平静:“秦师兄,店里有双陆,叫人拿来我们打两局?”

我呲牙咧嘴地挤个笑容:“不了,正事要紧,等你那朋友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建明高级督查总算来了,我心乱如麻,连他长得像不像刘德华也没看清。

沈识微拿了该拿的东西,我俩出了茶坊,牵了马,踏着满地的莲花,往栖鹤城外去。

不说话不行,说话就更不对。我俩东拉西扯了几句,哪个话题都继续不下去,最后一齐在马上沉默。沈识微说要带路,我赶忙同意,他便打马走在前面。

这段时日我和他相处融洽,就算实在没话说,随便找个由头都能友谊赛性质的抬半天杠。如此气闷的场面,还是之前和他冷战的时候才有过。

我悄悄又再落后一点,彻底离了他的视线范围,这才略觉自在。觉得掌心有什么硌着,打开一看,竟然是那颗他开过光的牵衣糖,居然一路带到了这里,已经变得有点黏糊糊的了。

丢也不是,吃不可能,我想了想,胡乱塞进行李中。

到底怎么个意思?是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是,那他这段时日对我春风化雨倒就好解释了——还真是花无缺和铁心兰,这忒么都是把妹的路数啊!

可怎么就能是这个意思!

秦湛是条昂藏大汉,说起话来声如洪钟,走起路来地动山摇,一顿能吃好几斤。刚才踩的那串红脚印个个都有四十好几码,瞎了也不能把我当妹。沈识微体格比我差点,但也有一米八多。虽说是个小白脸,但再怎么眉目如画,画的也是月涌高天、霜冷长戟,花美男都算不上,更别提娘娘腔。再兼心黑手狠,杀伐决断,他又怎么能把自己当成个妹?

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必是我思想龌龊。正好到了能跑马的大道上,沈识微回头对我抬了抬下巴,一鞭打在马臀上。我追着他蹄后的轻尘,也策马奔去。

什么乱七八糟。全部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塘报上说刘打铜扰袭高坞,守军弃城而逃,但还未来得及进城,混天星部就杀了个黄雀在后。刘打铜被打了措手不及,但又不愿拱献高坞城,与混天星在城外对垒。今天我们收到的塘报,是高坞令偷偷送出的消息,说刘打铜又吃了败仗,退入高坞城外棘山中,正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求王师来剿。

字字泣血,可惜王师就是不上岸。两个反贼倒是到棘山脚下。

混天星部驻在营中,刘打铜部蜷在山里,附近百姓早逃了个精光。我们沿着棘山脚走了大半个时辰,没见着一个人影。

沈识微倒也不急,找了个略高的小丘,叫我下马等着天黑。

他既然敢来,必然想好了主意,我也懒得多问,饮马造饭,和他分着吃了干粮。等到暮色苍然四合,远处平原和身后山中,都星星点点亮起了光点。

两军驻地都生起营火,远远瞧去不觉得兵凶不祥,反如栖鹤街市的万家灯火倒映在长言溪里,彼此辉映,还怪温馨的。

原来沈识微等的是这个,也对,若不是夜来,往山上哪里找人去。我吸了口气:“我们是要去夜访曾军师?”

他却不答,只说:“咱们也把火生起来吧。”

我讶道:“我们也在山下过夜?就算要过夜,也选个藏着点的地方吧。”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要是我们在这小岗上生起火来,棘山里的人可也把我们瞧个一清二楚了。

沈识微道:“秦师兄还想夜里去探营?棘山千回百转,白天去寻伏兵也极凶险,况且夜间。若非如此,刘打铜怎会驻兵于此。生堆火,等他们来找我们吧。”

倒是典型的沈识微出的主意,要论千回百转,棘山哪里比得过他的脑回路。

我问:“要是他们不来呢?”

火星一蹿,沈识微擦着了火石。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无声无息地集了捧柴火,现在蹲在地上,正专心致志的生火:“这个山口正对混天星的大营,若曾铁枫连设个夜哨也想不到,夜哨瞧见有火燃了一夜也不来探,那此处也不值得我们走一趟,不如在濯秀舒舒服服打双陆呢。”

身在这野风四起的山脚,一想起濯秀,只觉如洞天福地一般。

我本想抬杠,突然没了兴致,叹了口气道:“要是前两日,你我这会儿也切上几盘了。”

沈识微打燃了火,用手掌护住颤巍巍的一簇焰苗:“以后你我打双陆的日子还长,只愿秦师兄精进点,我赢得也真是腻味了。”

我笑道:“沈师弟还记得不……”正想问他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却忽然一滞。

他那句“日子还长”到底是话里有话,还是我想太多?

焦躁又在胸中喉头翻滚,我不敢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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