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砚冷冷道:“一个大狱中的嫌犯,怎得梳洗?刑部没有这种规矩。”

王宣抬头,傲然道:“不错,等出了这冤狱,我自当好好地洗!望大理寺不要误判冤案。”

沈少卿含笑道:“这次是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哪一个都不能单独定了王小公子你的罪,请小公子放心。”

王砚皱眉看了看正欲离开的沈少卿:“大牢里的陈筹与其他两个书生,沈大人为何不提?”

沈少卿抬了抬衣袖:“沈某只奉命提转王宣一人,王大人,告辞了。”

兰珏在朝中,听到了关于这两件案子纷纷扬扬的传闻,心中也有些疑惑。原本只是一件考生被杀的案子,竟然闹得出奇的大。

更让他疑惑的是,那天张屏匆匆出门,到了夜里,又匆匆回来,居然向他说,要请几天长假。

兰珏准了。

第二天,管事的来和兰珏说,厨房里的小厮去米店买粮,看见张屏背着一个包袱,搭一辆驴车出了城门,当时天还没亮透,城门刚开。

小厮以为张屏卷了兰府的东西偷着跑了,赶紧回来告诉管事的,管事的又赶紧告诉兰珏。

兰珏含糊地说:“啊……我知道这个事儿,他家里有点事,告了假。”

兰珏不禁猜测,张屏到底去了哪里,要查什么?

张屏走后,兰珏奉诏进宫,永宣帝坐在勤政殿的龙椅上,屋中一股醒脑的油膏气味。

兰珏便道:“最近政务繁忙,请皇上保重龙体。”

永宣帝揉着太阳穴道:“唉,这几天,一会儿是太师,一会儿是邓卿,一会儿是柳卿,每次都是朕刚要去偷懒歇觉,他们就来了。对了兰爱卿……张屏怎样了?”

兰珏道:“他告假,好像家里有什么事,出京城了。”

永宣帝打了个呵欠:“哦,朕觉得此生有些才华,落榜太可惜了。但他的事情,要等这两件案子办完才能议。他想去试院再看一看,朕不方便答应他,那天和兰卿一说,后来如何了?”

兰珏道:“此生走了臣家里一位管家的门路,偷偷混进试院去看了,是臣对家人管束不力,请皇上降罪。”

永宣帝抬手:“罢了,这种小事,不必认真计较。”又道,“皇叔的婚事,筹办得如何?”

兰珏没想到张屏竟然这般交运,不过掺和进这件案子,尚不知是福是祸。

他只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过问。这两件案子并成一件,改成三司会审之后,因为大理寺和御史台都要审阅卷宗,犯人要重录供词,证供要重验,还要从地方上调出相关人员的身份档案,连凶案地点都重新看了一遍,一来一去,又耽搁了许多时日后,方才开审。

开审那一天,兰珏忙着验看怀王大婚的喜花,原本定下的样式制了出来,呈给太后过目,太后却说,不如她想的好看,要换,整个礼部人仰马翻。

龚大人年纪大了,跑不动了,往宫里呈样式,等着太后和皇上过目的事儿就全由兰珏来做。

好不容易太后看上了一个样式,兰珏松了一口气,出皇城时,却遇见了曾与他一起阅卷的翰林院学士吴景莘,吴学士愁眉深锁向他道:“兰大人,大理寺或御史台的人找过你没?”

兰珏一愣,吴学士留意看了看他的表情,低声道:“难道,兰大人还不知情?谁曾想一个试子被杀,竟牵扯这么大,连你我都不得安生。”

兰珏道:“……兰某实在云里雾里,还望吴大人详细解惑。”

吴学士再叹气道:“就是试子马廉被杀一案,今天开审了,刑部查到马生是六年前陈子觞一案的案犯马洪的亲弟弟。刑部抓住了另一个试子,是陈子觞的弟弟,刑部那边判断,可能是陈子觞的弟弟杀了马洪的弟弟,替兄长报仇。大理寺说,刑部的判断不对,杀马廉的人,其实是王太师的小公子,王宣。”

兰珏又怔了怔:“这可是……”

吴学士遥望着天边:“大理寺查得,在会试入场时,马廉的举止就有些怪异,晚上,还有考生听到空试房中有哭声,一个考生考试时癫痫发作,被抬出了考场。邓大人觉得,这件事和马廉被杀或有关系,就封了试院去查,结果发现,试房的床下,都被人做了印记,疑似与科考舞弊有关。有人提前泄了题……马廉能中,亦是因为舞弊,万幸啊,兰大人,当日,你亦是中意张屏,未曾举荐马廉,否则可是说不清了。”

兰珏道:“实在是万幸,只是,当日刘大人一力举荐马廉,假如刑部查到的是真事,当日马生的哥哥可是云太傅定的罪……兰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吴学士叹道:“出考卷的朱大人和高大人已经被大理寺带去问话了,刘邴也自身难保。两个监场官已在牢里,一场科举,闹出这般大的篓子!唉,假如那一天,李大人不是临时起意,不再举荐那个名叫张屏的试子,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般一塌糊涂的局面。”摇头而去。

次日上午,兰珏刚下朝,便见大理寺沈少卿领着几个公人,守在他轿前。

兰珏已心中有数,微笑向沈少卿道:“沈大人这是要给兰某上枷锁,还是镣铐?可要兰某先自行把官服脱下?”

沈少卿拱手道:“不敢,不敢,今日三司会审试子马廉被杀一案,有一事想请兰大人前去询问,只是堂上作证而已。”亲自挑开一旁马车的车帘,让兰珏上了车,径直到了大理寺。

三司会审的公堂,设在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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