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侑道:“等阿伯身体好些。”
见过刘均,也不愿再拖延,隔了三日,起了棺捡骨,扶灵还乡,刘宣安排了十来军士跟随,相送到城外。
鲜侑拜别起行,云州继续骑马相送,越送越远,越远越不舍,两人从隽城一路来,情好似蜜,不曾有一刻分离,此次离开竟然比几年前他去烨阳还要让人心中艰难,云州不忍回马,直送到三十里外,鲜侑道:
“回去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这里远了。”
云州道:“我真想就这样送你到衡阳去。”
鲜侑笑:“然后我再送你回来吗?”
云州不言,下了马,鲜侑亦下马,取下怀间柳枝插于他怀中,道:“找处好水插着它,等他活了,我便回来了。”
云州将那柳枝揣好,目送他离去,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这才怅然上了马回城。
第 23 章
鲜侑回到衡阳,丧葬事毕,云州那边频频来人相催,鲜侑欲为父守孝三月,打发使者回去,道:“转告你家公子,期限到了我必然过来,只是暂时离开不得,我会尽早。”
如此几番,云州仍旧来人不停,鲜侑无奈,依旧打发回去。
鲜侑家中已无人,家人都散光了,只剩有两个老仆看守,勉强度日,竟然还有一个七八岁幼童,鲜侑倒真是奇了,一问,两个老仆道是鲜大人幼子,小字唤作慕郎,鲜侑一听惊得不轻,他父亲鲜徵一向端正自持,律己甚严,怎会莫名冒出个儿子来,连自己都不知道,从未见过,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衡阳家里来,鲜侑只不信,听那仆人说,训道:“胡说,父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那老仆道:“公子不知,这孩子确实是大人亲自领回来的。”
鲜侑问道:“父亲领回来的,什么时候?”
老仆道:“那时公子在烨阳,大人只带了人来交给老仆,命老仆照料,也没说是哪里来,也没有对外人道起,老仆也不知道。”
鲜侑一听这话便道:“那便不是父亲的孩子,你可莫胡说。”
那老仆忙道:“公子说的是,小人失口了。”
谁知那慕郎听这话却不答应了,这孩子年纪不大,倒是一身骄纵脾气,听鲜侑此言,登时发作道:“你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今年九岁,在鲜家呆了八年,你说我不是鲜家人吗?我在鲜家呆了八年,但我从未见过你,你又是谁?”
那老仆忙止道:“这是大公子,不许胡言。”
慕郎道:“他没见过我,便说我不是鲜家人,我也没见过他,谁知道他是谁。”
鲜侑听他着实聪明,也不生气,不由笑道:
“小子不知礼,你为幼我为长,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慕郎道:“你既然说我不是鲜家人,我何必敬你为长。”
鲜侑笑道:“倒是个聪明孩子,一张利嘴得理便不饶人。”
慕郎不乐,鲜侑道:“我只说你不是我父亲所生,你在我鲜家呆了八年,不是公子,怎么也能算个家人,我是家主,你难道不该敬我?”
那孩子已是憋得涨红了脸,鲜侑见他生的生的粉光融融,灵秀可爱,又实在聪明讨人喜欢,身上却只穿着一身粗葛布单衣,颇有些小家子酸寒可怜之意,这些年来怕是日子过得苦,也不再逗他,过去牵起,捏到那小小手上微有粗糙,不由怜惜,道:“你可识得字?”
慕郎见他亲切,便也乖顺,也不摆脸色,一本正经道:“识得。”
鲜侑奇道:“谁教你的?”
慕郎道:“老仆教我认字,认了字我便自己看书,房中有很多书。”
鲜侑高兴道:“如此,那我考考你,你都读了什么书?”
慕郎支支吾吾说不出,鲜侑道:“没人教你,你八成只捡着那些好看好玩的,这不行,你还小,当学些正经诗书打好底子,一开始便来那些旁学杂书,只会误了你。”
鲜侑素服在家,深居简出,在衡阳只呆到五月,三个月的孝期未满,这日云州又来人,却是急匆匆开口道:“公子请鲜公子急往云州,大人病重,怕是不行了。”
鲜侑正带了慕郎念书,听此言,当下再稳不住,立起道:
“阿伯虽然身体不好,也不至于这么快,怎么回事?”
那人道:“公子莫要多问,小人也不知。”
鲜侑也不敢再耽误,忙要令下人备马,明日启程,那慕郎看着他突然要走有些不知所措,鲜侑突然想起他,他一走,把这么小的孩子留在这里总不大好,回转身,询问道:
“我要走,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要同我?我要去云州。”
慕郎道:“云州在哪里?”
鲜侑想想道:“算了,我还是带你走,不然留着你在这跟个没人养的小叫花子似的不成。”
他出了门去叫了老仆简单安排了一下家事,回屋中同了慕郎用晚膳,正到一半,外面又有人进来,鲜侑一看,竟然是云州,连忙惊喜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
他直接进门来,下人拦他不及,只跟在他身后进来,鲜侑打发了出去,云州道:
“一问便知道,有什么难的。”
鲜侑道:“你不留在云州城,怎么就这样过来?”
云州道:“你总不回来,我便亲自来找你。”
鲜侑道:“阿伯情况如何?”
云州听此问,正了色,思忖半晌道:“怕是不行,咱们得赶紧回去,刘子善已经回师连州,有意南图,刘均若死,云州城恐怕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