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侑亲持了云暧密旨,领禁卫军趁夜围卫将军府。
禁军突驰入府,陈信府中顿时男女老幼哭号不绝,陈信亦从睡中起,见火把兵戈,穿了衣便入庭中,扬首道:“你等是何人部下,好大的胆子,这是要作乱吗!”
军士让开道路,那人一身飒爽劲气,手中持鞭大步走上前来,正是鲜侑,他停住脚先是低头一礼,道:“作乱不敢,我等奉圣命而来。”
陈信冷冷道:“原来是鲜大人。”
鲜侑颔首,从怀中取了圣旨,展开,一番念毕,交给军士,捧去送到陈信手上,道:
“卫将军陈信谋反,论罪诛。”
陈信展开一看,将那帛书一把摔在地上,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鲜侑道:“圣旨在此,总不是假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军士捧上漆盘,盘中一柄青色短剑,鲜侑道:“士可杀之不可辱之,将军自请吧。”
陈信道:“我若有罪,也当由廷尉衙门逮捕,由廷尉衙门审理论罪,何时皇帝陛下一纸圣书就能私杀大臣!谋反这等重罪,只需陛下一言便定的吗!”
鲜侑道:“陛下处事自有道理,我等不敢多问,也不需多问,陈将军还是请吧。”
陈信高声道:“我要见靖国公!陛下如此行事,可有靖国公的意思!”
鲜侑厉声道:“放肆!陛下下达圣令,难道还要经过靖国公允许吗!”
陈信僵硬笑道:“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
鲜侑道:“靖国公重病在身,你就是想要见他,他怕是也没工夫见你,事已至此,陈将军还是接旨奉旨吧。”
他一侧校尉王直早已听不下去,怒道:“他娘的,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办个事杀个人也诌半天文辞,听得老子耳朵都起茧子了,鲜大人跟他费什么口舌,圣旨就在此,杀个把人而已,三两下就结果了,莫再多言,来人,凡这院中的,全给我杀了!”
鲜侑道:“无辜妇孺不要牵累。”
王直道:“屁话,谋反之罪论诛九族,什么牵不牵累,不牵累那叫什么谋反!都给我杀了!一个都不许放过!”
鲜侑无语,后退几步,王直果真也不啰嗦,带上人上前便砍,一刀杀了陈信,只如黄鼠狼闯进了鸡窝,院中顿时炸开,众人一刀一个,当真比砍瓜切菜还容易,不一会功夫,最后一声惨叫也消歇,院中除了自己人已无一个活口。
陈信一门尽死,第二日云暧下旨论其罪,并牵连同谋共三十二人,其中五人论罪死。
小皇帝亮起了刀刃,矛头指向靖国公刘静,刘静恰好正在病中,竟无反应,朝中再不敢有人声言,纷纷缩起了脖子,暗观其变,稍稍胆大机灵些的或者瞧出了苗头,瞧瞧站出来挨着小皇帝站好了位置,至此,这朝中已是被云暧大换血了。
鲜侑有些担忧道:“陛下有没有觉得,咱们太急了些。”
云暧道:“为何?”
鲜侑道:“刘静毕竟经营多年,朝中上下都是他的人,多少人还在观望,现在一望风倒来的,都是些投机取巧钻营取利之辈,实为无用,多得是人心中暗有算盘,陛下如此,我怕急则生变,而且陈信一死,军中怕是不满,而且陛下换得何桢,这人,威信远不及陈信,上下相疑,京城防卫顿虚,实为隐忧。”
云暧道:“陈信有将帅之才,又忠于刘静,我不能留他。”
鲜侑道:“罢了,我只是有些不放心,随口说说。”
云暧抬头,一双眼沉静望他,道:“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愿束手待毙,只有此路可走,必须急,快刀斩乱麻,若是不急,难道要给他机会反扑吗?”
鲜侑只颔首道:“臣愚钝,陛下圣明。”
云暧道:“恕之说过会一直陪我,我信恕之。” 元祐七年春。
三月二日刘静命人来请,鲜侑急忙更衣往刘府去见他,到得刘静榻前,刘静正坐起,看面色光景似乎好了些,鲜侑有些高兴,忙上前唤道:“先生。”
刘静道:“阿侑。”
这一声唤颇有凄凉之状,顿时第一眼见到似乎还好的感觉顿时消散,鲜侑瞬间觉得他老了不少,鬓间依稀已见白发,鲜侑不禁悲从中来,跪在榻前,亲执他手道:“先生,好生注意身体,莫过操劳,也莫要心中多虑。”
刘静道:“我知道,人命自有天定,阿侑不必往心里去。”
又道:“我许久没见你,今日觉得精神好些,便想见见你,怜儿阶儿都不在京城,也只有你,跟我亲些,近来觉得闷的慌,便想起许多往事,我记得你以前,小的时候,可怕你父亲,见了仲则便垂了首一动不敢动。”
鲜侑无言,刘静道:“你父亲那人,生性刻板,你打小怕他,却从不怕我,在父亲那里受了委屈,便找先生诉苦,你那时很听我的话。”
鲜侑突然泣下,道:“先生莫要说了。”
刘静道:“你近来很忙啊。”
鲜侑已是眼泪成串落下,他自幼视刘静如父,当真又如昔年烨京同鲜徵分别之时,生离亦作死别,也是泣下沾衣,鲜侑道:“先生,我自有志,为了陛下。”
刘静打断道:“你不须同我解释,只是陈信,你们不该杀,陛下当后悔。”
鲜侑道:“先生可想见公子吗?先生想见公子,我命人去请他们来。”
刘静道:“不必,烨阳是非之地,我不想他们陷进来,他们在衡阳便好。”
鲜侑忙道:“先生放心,两位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