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又转向那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 收起手里的簿子和笔,替婆婆把脑袋安回去,嘱咐道:
“婆婆, 过会儿会有差人来接你, 随他们走就是了, 不要想着溜走, 否则下回就不是三日小地狱的事情了。对了,小地狱在海底, 有些凉, 记得托梦给小辈, 多烧几件厚袄子蚕丝被,暖宝宝要能烧, 那也给带上得了。”
男人一开口,话匣子就打开了似的关不上,絮絮叨叨叮嘱了一串, 方拾一一时间都要以为这个老人是他认识的。
引渡走了老婆婆, 电梯恢复了正常, 三个人站在电梯里相看无言。
男人拍了拍后脑勺, 开口打破沉默道:“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新上任的判官陆生, 久仰两位大名。”
方拾一闻言微顿:“……你是判官?”
他印象里,上回见到的时候,判官还是个有胡子的,不过那也是他和应辞把整个地府掀了个底朝天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上任判官引咎辞职了,说起来还是你们两位的功劳。”新上任的判官说道,笑眯眯地弯着眼睛,“要不是你们二位,我还没法升职。
“我们?”
“卞城王越过上任判官,抓捕人间迟迟不肯离散的魂魄——卞城王当然有这个权利,只不过这样变相说明判官严重失职,所以只好引咎辞职。”判官陆生如是说道。
偶尔一个两个还能睁眼闭眼混过去,但是卞城王这边业绩太出彩,上任判官只能焉巴了。
方拾一闻言看向应辞,眼里传达出的意思明明白白:祸害,真是祸害。
应辞:“……”
“其实我是专门来这儿候着你们二位的。”陆生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稍稍敛去了些许。
“你们高居我们地府通缉榜前两位,虽说通缉榜上一共也就只有三位。”陆生说道,看了眼应辞脸色,登时寒毛竖了起来,揣在怀里的判官狼毫笔都炸了毛。
他连忙摆手,紧接着跟出后半句:“但是通缉榜嘛,也就是做做样子的,谁敢通缉卞城王是不是?”
“更何况还有您在。”他又看向方拾一,笑了笑。
陆生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开口:“其实我来这儿,主要也不是为了通缉榜的事情,我就想说,我们能不能谈个合作?”
“……谈合作?”方拾一对新上任的判官感到一阵头疼,新判官其人,废话多,不着调,思维跳脱。
这人能升职,一定有后台。
方拾一开着小差,分神想着。
“吸取上任判官教训,我就想说,两位下回要是有什么工作,能不能先通知一下我?我来接个手处理后续,收摊子,行吗?”陆生态度诚恳,眨着单眼皮小眼睛,恳切地看着方拾一和应辞两人。
“一方面是为了业绩考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减小你们的工作压力,互利嘛。”
“这是我的手机号,微信号,qq号,微博号,基本这四个号我都随时随地在刷……在跟进工作上的内容,随叫随到,很方便的。”陆生说着,想了想又摸出一块灵符,“深更半夜我要是在工作的话,也可以烧这块灵符找我,我这儿有一麻袋,别客气。”
他一股脑地全丢给方拾一和应辞,中间没有给方拾一和应辞c-h-a话的机会,他两手合十:“感恩,感谢。”
方拾一:“……”
“时间不早,不打扰两位休息,就这么说定了哈。以后有的是见面机会,我们下回详聊!”陆生挥挥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口罩,还老老实实戴在脸上,他转身离开。
方拾一看看手上多出来的四个账号,直接递给应辞:“改天让楚歌看看?”
“嗯。”应辞见小法医不打算留下,心情好了不少,他随手将四个账号揉成团,收进口袋里。
……
在酒店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两人下楼去餐厅吃早餐。
方拾一站在咖啡机前排队,听见旁边两个住宿的客人聊着昨天大堂里的事情,正巧那会儿其中一个人就在大堂里等着办理入住手续。
“说实话,我昨天看到那事之后,回酒店里都不敢睡觉。”
“也不用那么夸张吧?我听说不就是一个人在行李车上烧着了?”
“我在现场!我眼睁睁看见那个人点着打火机丢进行李车里的!”
“哪个人?你看见凶手了?”
“不是凶手,就是那个烧着的,车上只有他一个人!”
“那更不用怕了啊,不就是自杀?”
“不是不是。”目睹这一切的客人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她紧紧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两秒,面上露出纠结又惶惶的神色:
“他很害怕,我觉得他不是自愿的……”
“他看着我,像是想要求救,但我看见他的影子……他的影子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同伴打断了她的话,抬手捋了下刘海,露出手腕上的星形链子,笑起来:“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影子还活了不成?”
“是真的啊!不然就是一团黑黑的东西,看起来像影子。”对方有些着急地辩解,手里的咖啡都洒出去了一些,落在光滑干净的地板上。
她轻呼一声,连忙低头去看身上有没有沾上。
当她视线下移到地上,她瞳孔蓦地一缩,又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声音颤抖:“莹莹,你的影子呢?”
“啊?”她的同伴张莹闻言顺着往下一看,来回看了看,脸色才变得难看起来,“燕子,你也没有影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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