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手过无数鬼魂复仇的案子,故事永远相似地重复一次又一次,悲剧永远不会被厌烦。
所以既是有一辆起吊车迎面撞向了她们, 也是她们主动撞向了一辆起吊车。
只不过一个是邱晨眼中的真相, 一个是旁人眼中的真相, 交叠在了一起而已。
“听起来像一个故事。”方拾一试图婉转一点,他觉得应队的解释很有道理,但是缺了点证据。
他看向那辆土黄色的破旧起吊车,那只锈迹斑斑又沾着血的大铁钩总像是有许多故事一般。
应辞闻言弯了弯嘴角,“你想要证明?”
方拾一一点也不意外应辞猜中了,他点点头,正气凛然,“我们是法医,有义务告诉死者的家属,死者身上发生的真相。”
应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微微扬眉,“不愧是拿了首席奖学金毕业的优等生,很有觉悟。”
“……你不好奇?”方拾一被看着心虚又讪讪,说白了是他自己想刨根究底。
做法医的,恐怕都有些好奇心过剩,又爱追根究底,不然总难受。
像他,到现在都还惦记着五年前那两具尸体,怎么就跑到五米多深的地下才被挖到呢?
应辞随手拢了拢方拾一微被蹭散开的围巾,“等你见多了,就不会再好奇了。”
方拾一:“……”
听起来很厉害又很可怕的样子。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带你走一遍。”应辞说道,示意方拾一跟上。
小法医闻言一愣,看见应队大步往前迈,连忙回神小跑两步跟上。
他看应辞毫不犹疑地直接往那辆起吊车的方向走去,忍不住轻轻扯了扯对方的袖子。
“去哪儿?”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问道。
“去证明。”应辞微扬下巴说道,回头看方拾一总跟在自己的身后,觉得看不见不放心,一把捞到了自己的跟前。
两个人就站在那辆起吊车的面前,那只巨大的、沾满血迹的起吊钩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
这一片的温度似乎比别的区域还要低几度,方拾一c-h-a在口袋里的手都觉得有些冷僵了。
起吊车毫无反应,依旧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巨大的铁钩朝他们的方向砸来。
方拾一瞳孔微缩,这回铁钩就落在他的眼前,他甚至能看清上面的锈迹,还有血液喷ji-an上去的形状。
上头血液的颜色深浅不一,看得出其中有些是刚染上去不久的。
“为什么……”方拾一转向应辞,像个刚入学校的学生,虚心向大佬请教。
“血债。”
方拾一想了想便反应过来,即便邱晚是因为现实中另一辆起吊车而死,致死原因却是眼前这辆,血债源头还是在它的身上,这抹血色也就添在这枚铁钩上了。
“通常冤魂无法离开自己的死亡区域,且有一套几乎固定的行动模式。比如眼前这辆起吊车的行动模式,就是不断重复起吊的过程。”应辞先给方拾一补习几点基本常识。
也就是说,所以眼前这辆起吊车的移动范围十分有限。
眼前这块怎么也没法压平整的水泥地最能证明,这一片区域就是起吊车的移动范围。
方拾一很快得到一个结论,他点点头,示意自己跟上了应队的节奏。
应辞接着说道,“尽管邱晨强调是有起吊车撞上了她,但是目击者的供词却恰恰相反,如果我们的反向推理成立的话,事故发生的地点应该就在这一片附近,不会相差太远。”
他说完,抬头看向正对面的便利店,“根据市统一规定,出于安全和打击罪犯行为的目的,每一家便利店前必须安装监控摄像,从事故发生的地点、角度来看,整个过程应该都被这家便利店的监控录下了。只要调取监控,就能看到当时真正发生了什么。”
唯一一个问题就在于,调取便利店的监控录像,得有个理由。
显然,他们并不是官方受理这起交通意外的负责警员,这里又属于新城的管辖范围,跨省调权是件麻烦事。
方拾一听着应辞说的,脑子里隐约建起了一副事故现场的画面,但是总缺了一点关键的东西,场面永远断在轿车转向失控,撞上起吊车的那一段情节上。
“要想知道当事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去倒带重复当事人做过的、走过的路线。”
应辞的声音横c-h-a进来,打断了方拾一脑海中的构想。
方拾一一顿,有点听明白应辞的意思,又觉得有一点不可思议,这样有用?
他确认道,“你的意思是,开车重走一遍?”
应辞把车钥匙丢给方拾一,方拾一下意识扬手接下,他看看手里的车钥匙,有些跃跃欲试。
“那我试试吧……”他抿抿嘴,看了眼应辞,只是重复一遍路线,总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来吧?
应辞微点头,“我在旁边看着你。”
通常来讲,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是方拾一一向体质特别,遇到的事情也玄乎,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他总得防着点。
方拾一去发动车子了。
半夜三更的,不说休息站里没有跑动的车子,就连外头高速公路上都没,安静极了。
方拾一索性调头开到了休息站的唯一入口处,从那儿作为起点,以正常从高速道路驶入休息站的速度进入匝道岔口。
之前邱晨说,她是打算进入加油站的时候,被一辆横冲直撞的起吊车撞上。
方拾一打着方向盘,渐渐放缓车速。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