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才终于有了知县露脸说话的机会,林老爷上前恭敬地与知县道:“劳烦老父母到此处走一趟了。”
知县笑了笑,“不麻烦。”只是那个笑容里,仔细瞧一瞧,却是能瞧出一丝冷意的。
“事情是这样的……”林老爷将发现佛像里藏有血肉的事,与知县仔细说了一番。而知县听过之后,却是看向了陆长亭,他笑道:“怎么那样凑巧,便被这位小公子发现了?敢问这位小公子是做什么的?”
“瞧个风水而已。”陆长亭谦虚地道。
“年纪这样小便能瞧风水了?”知县惊讶道,但眼底的神色分明是不以为然的。
陆长亭点了点头,“世间许多事都只论资历,而不论年纪。”
知县却觉得这少年的嘴着实太会说了些,知县淡淡道:“既然小公子先发现的,县衙少不得要先怀疑小公子一番,怕是要让小公子到县衙走一趟了。”
朱棣皱眉,目光锐利地扫了过去。
知县被这一眼瞧得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到燕王着实不是一般的维护这少年!
知县这会儿才想起来,之前北平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说燕王身边跟了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少年……就是他?知县暗自皱眉,又暗自有些恼恨,这少年着实太不给人台阶!知县这会儿觉得实在有几分尴尬。
若是没了燕王,他也不止于此!
但……谁让人家是王爷呢!
知县笑道:“当然,小公子乃是燕王府的人,这般人品轮不到我等来置噱,此事便劳烦燕王询问一下这位小公子,是如何发现那佛像里有残尸的。”
朱棣冷淡地看着他,并不应声。
知县倒也不觉得尴尬,他很快又派仵作、快班衙役去和林老爷了解更为具体的事件过程了。知县在朱棣的下首坐了下来,开始与朱棣寒暄了起来,看架势可着实不像是前来查案的。
朱棣在知县跟前展示出了极为冷漠的一面,这是陆长亭很少瞧见的一面,他便捧着茶碗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而从两人交谈和神色变化之中,陆长亭渐渐也确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测。
北平的地方官和朱棣不合。
他们不吃朱棣这一套,而朱棣也根本不吃他们那一套!双方的利益难免有所冲突的地方!要知道从前,在这里的什么知县知府都是可以横着走的,他们可以充分享受权力地位带来的快.感,而如今呢?哪怕是知州,你到了王爷的跟前,你还是低一头!谁让人家是皇帝的儿子呢?投胎投错了,能怪谁?
但是这一点上埋怨归埋怨,等燕王到了封地,他们明面上尊敬至极,万分给面子,但实际上却是半点也不给面子。
他们胆子大啊!谁让王爷手中无权呢?他们虽然只是地方官,但正因为是地方官,所以手中掌握的权利极大,也正是权利足够大,他们便越不甘心矮人一头,越不甘心放权,越不甘心看着燕王越权!
双方的冲突是必然的,只是不会摆到明面上来而已。
陆长亭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肆无忌惮地不给那知县面子。知县又如何?也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儿!连王爷都能不尊了,陆长亭不觉得自己需要给他留面子。何况陆长亭还从朱棣的表现中读了出来,他也并不将知县看在眼中的意思。朱棣来到北平两年有余,陆长亭觉得朱棣应该就快要对这些人下手了。
以朱棣的性子,怎么能忍受如今的窘境呢?
陆长亭看了看朱棣,心底也忍不住有些心疼他。明明都是儿子啊,朱棣却还要面临这样的困境,他出力打仗,帮着护卫边境,却还要遭遇这样的麻烦。果真,谁让投错了胎呢?那生来便是皇太子的,自然不一样……
想到这里,陆长亭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护短了!
陆长亭连忙将脑子里的想法都晃了出去。
埋怨感慨可都没有用,唯有襄助朱棣最为实在。陆长亭抬起头来,冷冰冰地扫了一眼知县,知县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他以为是朱棣又用冰冷的目光朝自己看来了,但是对上朱棣的目光之后,知县发现并没有冰冷之色啊,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知县压下心底的疑惑,继续和朱棣说起了话。
朱棣好歹也是皇室,知县在他跟前着实不够看的,朱棣的态度自然便冷淡无比,哪怕是与他说着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陆长亭瞥见了知县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快。
陆长亭忍不住在心底轻笑了一声。
而这个时候,衙役们已经将话都问完了,就连计宝山都被问了两句,而陆长亭,因为是朱棣身边的人,又没做什么,衙役们自然不敢找他问话。
等到林老爷走回来,陆长亭便起身道:“我们走吧。”
朱棣点头,跟着起身,“走,回王府,这几日你也累了。”
陆长亭点头,旁若无人地和朱棣说着话,“明日我还用去营地吗?”
“要。”
陆长亭瘪了瘪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还得去啊……”
身后一干人乍一见到陆长亭的这一面,都不由得有些惊异,但想一想,对方本来就是个少年啊,这般情态也不奇怪!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朱棣低下头去看陆长亭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了几分纵容宠溺之色。
他们都要走了,道衍自然也不会留下去。
道衍带着小沙弥也跟了上去,全然没将那知县看在眼中,知县不由得握了握拳头,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