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连忙应道“哎!有的有的,少爷最近为了准备斗曲,这几个月来几乎日日都只睡不到两个时辰,剩下时间莫不是坐在琴前,连饭都不怎么吃了。”
大夫点了点头,道“那便说得通了,过劳之人极易心脏供血不足,之前又伤了胃,再加上情绪刺激,便容易昏迷。”
“那大夫,这该怎么治啊?”
大夫站起身,走到书桌边,从自己的木箱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和一杆竹笔,沾了沾随身携带的小瓶墨水,铺在桌上边写边道“让你家少爷静趟一会,莫要随意移动,等他醒来后喂些糖水。他的胃伤的很厉害,最近莫要吃不易克化的食物,多吃些流食。老夫这里有一份药房,待他醒来后,每日两服,连吃半月再看成效。”说罢,他放下笔,吹了吹尚未干枯的墨迹,转而递给小厮道“快去抓药吧,不是什么大事。”
一直在边上跟着干着急的洛九宫趁着这会功夫凑上去看了一眼,都是些养肝和养胃药材,中正平和,确实对症。
小厮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跑了。
那大夫也收拾了药箱,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领了诊金后离开了。
飘到床边,洛九宫看着面色萎白的主角,心疼的隔着空气摸了摸他的头,就这样在他的身边守了一夜。
第二日巳时左右,冷阳已爬上枝头,洛九宫盯了许久,终于见到贺天杪乌黑的睫毛颤了颤,抱着期待的心情看到它缓缓地张开,露出了其中空寂绝望的眼眸。
他的心一下就像是落入深渊,冰凉一片。
这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眼神.....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尤其是得到了希望之后,又重新被打回原形,这其中的落差之大,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贺天杪就这样呆呆的躺在床上,一双空洞的眼没有一点焦距,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即使后来照顾他的侍女发现他醒了,一群人跑到他旁边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他也没有任何动作。恍若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孤零零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原本他的病情并不严重,只要好好养养,还是会好的。但他现在不吃不喝,甚至连觉也不睡,即使是侍从强硬的给他灌下些糖水,他也会在下一刻痛苦的吐掉。仿佛喝的不是甜丝丝的糖水,而是某种剧毒一样。如此这般,不过短短的两天,整个人就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了下去,两颊凹陷,眼球突出,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
之前那个大夫又来看了一次,抚了抚胡须,摇头叹气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你们家少爷这是心病,老夫这些药石,实在是无能为力。”
短短的两日,试过了所有办法的仆从们似乎都认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贺天杪命不久矣了。
他们之中有可怜的,有哀叹的,也有惋惜的,但也仅仅如此罢了,没有人会因为一个庶子而丢掉工作,也许在某个时候,贺家家主就会把另一个用不上的人打发到这里来了。
第三日,外面漆黑一片,子时刚过,贺天杪终于还是在破碎的希望中,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而这整个世界,都因为主角的逝去而强烈的震荡了起来,一条条看不见的巨大裂缝出现在空中,仿佛下一瞬,就要像玻璃一般碎裂开来。
洛九宫站在床前,面色古井无波,并没有对贺天杪的死亡而表现出一丝的悲伤。离他大约五米处的地方,他的原身则安安静静的蹲在一个由自己鲜血绘制的,散发着某种不祥气息的法阵中。
他白皙透明的手按在那已经没有心跳的胸前,鲜红的长衫无风自动,平日总是荡漾着波光的一双美目紧闭,嘴中喃喃的念着什么。
随着他念咒的声音渐快,地上的法阵也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一阵又一阵猩红刺目的光芒散发了出来,照的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明明煌煌,无色无相,以吾身为祭,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最后一声落,鲜红的法阵刹那间变得极亮,随后又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量一般,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干枯的鲜血不知是被什么抹去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地面,和萎靡的趴在地上的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