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琰崇急忙给他拍背顺气,好半天才消停下来。怕自己留在这里影响夙琰珀的休息,他扶他到床上坐下,便离开了。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他们这些长辈的“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虽然,他们所认为的“玩笑”,其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直到夙琰崇离开后,沉沙才端着茶走了进来。
她的性格虽然活泼开朗,但也不是没有脑子之人,自然知道刚才自家少爷叫她去换茶,其实是要她回避,因此,她绝不会在中途冒冒失失地冲进来。
不过,看着自家少爷的脸色,结合最近才发生的大事来看,她也大概能猜到老爷对他说了什么。
作为唯一一个留在夙琰珀身边的人,沉沙与夙琰珀的感情自然比普通的主仆要亲密得多。夙琰珀看到她进来,面上的棱角微软,柔和地对她说:“沉沙,你过来坐。”
沉沙将茶放在桌上,拉过一根椅子在榻前坐下,一双明眸担忧地望着他:“三少爷,您……”
“沉沙,你不必跟我过去了。”夙琰珀打断她的话说,浅灰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容置疑。
沉沙一怔,不由勃然变色,她立刻跪到床榻上,哀求道:“三少爷,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若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三少爷要打要骂奴婢都没有怨言,只求三少爷不要赶奴婢走!”
夙琰珀掩口轻轻咳了一声,像是累极了似地揉了揉额,淡淡地说道:“我不是赶你走。但这是命令。”
“可是,三少爷……”
沉沙还欲多说,夙琰珀却突然睁大了眼,几近严厉地望着她:“怎么,现在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么?我现在可还没嫁!”
夙琰珀性子温和,平时很少发脾气,如此疾言厉色沉沙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惊讶之余,她又有些委屈,声音里也带了些哭音:“三少爷说的是哪里话,奴婢自小跟着三少爷,一颗心永远是向着三少爷的,绝没有半分轻视三少爷之意!奴婢知道三少爷心里不爽快,也不该顶撞三少爷……可是,奴婢就是受不得三少爷冤枉!”一席话说得并没有一个丫鬟对主子该有的尊敬,可却是肺腑之言,夙琰珀听着她的话,不但没有发怒,情绪反而冷静了下来。
要他像一个女人一样嫁作他人妇,夙琰珀虽表面十分淡定,可自从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便已是翻江倒海,只感到一口气憋在胸口,一直得不到纾解。他自幼聪慧,却并不是心怀广阔之人,他把这件事和千陌这一个月来对他的好联系在一起,认定千陌表现出来的都是假象,目的就是为了取得他的好感,让自己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他诸神千陌未必也太小看他了,以为他会因这些小恩小惠就对他死心塌地么?夙琰珀心底冷笑,原先对千陌产生的一星半点的感激,也蓦然消弭殆尽,只剩下积压在胸腔里的怨怼。
于是乎,千陌就这样被夙琰珀当成了“见色忘义”的登徒子。当然,他也不冤,谁叫他好死不死地想要拉夙琰珀来当挡箭牌呢?
“你起来吧。”夙琰珀阖上了他雾蒙蒙的眸子,“总之,你留下来,我一个人去就是。”
沉沙虽心有不甘,但夙琰珀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也不敢再多说,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
烟茸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额上传来的刺痛提醒着他发生过的事情,他皱了皱眉,想伸手去抚自己的额角,手一动,却惊醒了一直守在床边的千陌——他一直握着烟茸的手。千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烟茸一直盯着他,不由得牵起一抹尴尬的笑容,道:“茸儿,你醒了?”却是又说了一句废话。
烟茸看着千陌这张越发俊美此时却显得有些狼狈的脸,突然觉得眼睛酸得厉害,连忙转移了视线,轻轻地道了一声:“小少爷……”
“茸儿,”千陌眉一皱,莫名地因烟茸改变了称呼而有些不悦,“你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么?”
烟茸有些惊异地望着他——什么叫他要与他划清界限?明明是他不要他了。想到这里,烟茸又有些难受,不过这些从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分毫。
面对烟茸坦荡的眼神,千陌面上有些赧然。他犹豫了一瞬,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似地突然站起身来,猛地抱住了烟茸。鼻翼间尽是烟茸身体散发出的幽香,千陌深吸了一口气,道:“首先,我要说,对不起。”
烟茸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得一僵,听清他的话后,苦涩一笑,道:“小少爷不必向我道歉……”
“你听我说完!”千陌凶巴巴地打断了烟茸的话,感觉到怀里的人又是一僵,千陌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缓了缓语气道,“……你知道,我一开始对你只是好玩而已,虽然这样说有些混账,我一直以为,我对你最多只是像喜欢一个收藏品一样的喜欢,甚至在我昨天说要你和墨绹在一起时也是这样想的。可是……”顿了顿,千陌继续道,“可是,看到你就那样撞到墙上,满是鲜血,我才知道,我错了,我对你的感情,不只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