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轶怎么会突然出现?
韩以风怎么会答应放他?
连轶和韩以风是不是早就认识?
纪言心中十万分不解,可是现在,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连轶隐隐散发的怒意,压迫得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车骤然一停,纪言身子往前一倾,五脏翻腾。
车内没有开灯,车外街道昏暗,不远处的破旧楼房闪烁几点昏黄的光。
连轶点燃一根烟,夹在手指间,任烟雾被弥漫成奇异的形状。
纪言被呛得咳嗽起来。
“你很好啊。”连轶终于说话,语气却说不出的讥诮,“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倒很热心别人的事。谁欠钱让谁还,你惹什么事?”
纪言也很郁闷。是啊,本来应该是方浩强那小子该收拾的烂摊子,怎么就不明不白落到了自己头上?
可是……既然都已经落到自己头上,难道还要再踢给方浩强吗?
“我没想到那个人会还记得我……”纪言闷声说。
连轶狠狠弹掉烟灰,“没想到?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
纪言不禁感到羞愧。
回想这一个月,他对连轶一点也不好,不是恶语相加就是拳脚相向,可连轶却始终对他很好,而且两次救了他的性命。
连轶一定对他又失望
又厌憎吧。
纪言垂下头。
连轶用力吸了一口烟,道:“算了,这次的事我不想再说。”目光穿过车窗玻璃落向外面夜色,“韩以风虽然记仇,但不至于失信。他有诺于我,不会再拿你怎样。”
“……嗯。”纪言点点头,极低声地说道,“你是不是帮我把钱还了?你还了多少?我会想办法全部还给你的。”
连轶拿烟的手一颤。他好一阵静默,慢慢地道:“你要跟我说的就这个?”
“那个,”纪言挠挠头,“……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一阵凉意涌进连轶心间,只是一句对不起吗?
一个多月的温柔,好几次情绪失控以及得知他被韩以风抓住的焦虑担忧,得到的只是一句对不起吗?
——真可笑!
连轶心里越寒,脸上神情便越冷,冷得竟透出几分邪魅之气。他这些年来始终冷漠薄情,既因为没人能让他动心,也因为他讨厌情绪不被理性控制的感觉。鬼使神差地遇到纪言,莫名其妙地上了心,偏偏纪言浑然无觉,毫不领情。
既然如此,不如早作决断。
连轶一撇嘴角:“这也是你的选择么?”
纪言愣住:“什么选择?”
连轶失望之极,反倒平静之极。他的平静得就像夜色下的一潭幽水,“原来你连我跟你说过什么都忘了。”
纪言不禁面上发热。他原本心存侥幸,希望自己不提,连轶也不提,两人从此放过那个尴尬而暧昧的话题。但连轶的心事显然和他的心事背道而驰。
答应?不可能。拒绝?说不出。
除了答应与拒绝,还能回答连轶什么?
纪言进退维谷,十分难受地忍受着车内压抑得快要窒息的气氛。他低着头,手紧紧握成拳头,挣扎了很久,嗫嚅道:“……对不起。”
连轶竟低低地笑了一声。
“没什么好道歉。”连轶拿左手托着头,右手扶住方向盘,显出有些疲惫的样子,“其实这样对你,对我都更好。”
看来连轶并不介意。纪言心想。
“我对你的确有些好感,但也只限于好感。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懒得付出真心的男人。你的选择完全正确。”
纪言胸口没来由地疼了一下。好奇怪,连轶明明不介意,为什么自己反而更加难受?
究竟是因为拒绝连轶而难受,还是因为连轶不在乎自己的拒绝而难受?
来不及细想,连轶已经打开车门:“我累了,不想再说什么。你下车吧。”
纪言一怔,默默地走下车。车门在背
后“啪”的一声用力关上了。
纪言突然想起什么,用力拍打车窗。
连轶摇开车窗。
“你的东西,”纪言焦急地喊道,“你还有东西在我那,要不要上去拿一下?”
“扔了吧。”
“啊?”
“我走了。”连轶发动汽车,最后看纪言一眼,“你自己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