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留痕,鱼留痕。
野梦无声看镜屏,知否潇湘归何处?怜自幽幽懒做人。
青酒痕,黄酒痕。
香车侵袭泪眼浑,十里长亭十里苦,野渡荒芜舟自横。”
她的曲从没有下半阙,当时来不及,之后一直就来不及。架上的画眉有些倦了,懒懒的影成一剪窗花儿。她只静静地站着,怀中揽着她的孩子。灯花越减越短,最后变的恍恍惚惚看不分明,一切事物,不去理,它便寂寞无声。
“阿娘,睡觉觉。”软糯的声音里和着化不开的奶香,那样一丝一丝沁人心脾。
她低头,贴上他水样的小脸儿。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没有奢望,就没有失望。她盖上桌上的白瓷儿小罐,那是今年新摘得的敬亭绿雪,年年味道如一,现被她推置角落里。
四,忘舒
他听话,她教他琴棋书画,他就认真地学。这是一座小庵,但香火不绝,其他的姑子都对他冷面相向,高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从不介意,因为她的温柔。
那一年,他十四岁,她最后一次唤他忘儿。
她走了,他亲手立了牌位,他是男子,无法再留在庵里。姑子们居然会舍不得他,临走前指点他侯府在招琴师,可去讨个生计。
包袱里只有两件旧服,还有,她的骨灰。
他走后,指点他的姑子被人骂,侯府?小忘儿那么俊,你叫他往侯府那火坑里跳?还不是肉包子打狗?
他是唇红齿白,细眉大眼和纤细柔软的身段儿像极了她。姑子们背地里都说,若不是母子,打死了都没人信,这若是长大了,又是位祸国殃民的主儿。
姑子们说的对,她确是他娘,她未婚产子违了人伦道德,她带他住进庵里,他不叫她娘。她从来不说前事,他问,她总能轻巧的转了话题。他想,这样聪慧美丽的女子,何以携他至如今田地?
有人负她,他想。他嫉妒,因为他爱她,但他不恨,因为他独独地拥有她。
他填了她那只曲儿的下半阙,他想,他再也忘不了她死前的祥和。
“风长痕,水长痕。
金屋玉兔难相逢,空待良人城门冷,任君一诺赔一生。
乌发痕,白发痕。
玉带银钩压帐疼,春宵红烛流云暖,巫山黄粱枉成真。
月下痕,廊下痕。
青梅窗前弄蝶影,竹马笃笃飞檐沉,唯剩旧墙总残生。
开无痕,落无痕。
黄土有恨吞香骨,事遗忘心舒至纯,虫吟;清明雨纷纷。”
舒忘,她是想让那人忘了她吧,这真是一种执迷,明明痴的要死,却偏偏希望他忘了她,还他潇洒干净的一生。她不做他的污点,不想他半分不自在。
笑话!
他也许早忘了,何必她来思虑。
她本家姓顾,他顺手拈来,日后他就叫顾望舒。你希望他忘了你,我希望你忘了他。
死循环,少了他,怎么也解不开。
梨花酿(与正文内容无关) [本章字数:137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25 22:36: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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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酿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依然满眼嫌恶。他以衣袖掩住口鼻,穿过大厅向园子走去。一路涂脂抹粉的香艳美人,愣是没勾了他低垂的眼皮儿抬开一下。
小小的后园儿,挂满了姑娘们新洗的罗帐,想起夜里这些帐下的低迷娇喘,他偏开脖子,躲过眼前飞来的一面罗帐,心中一阵恶心。
园中的水井旁,坐着个清瘦单薄的人影儿,罗帐其间飞舞隐现。
“今儿来的真早。”不足弱冠的少年抬头,手中翻过一只小小的酒杯,那眉目清幽,仿佛一碰就碎的古画。
春寒和缝,丝丝渗入骨子里,一面罗帐后闪出个人影儿,一声浅叹。“莫要饮酒。”
丹砂幽兰描黑绢,领口紧着金色腾云图样恍惚不清,一条藏青色织锦带子横系腰间,那人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