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快说,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狱警提醒过近藤,转身出门,在屋外将铁门重新反锁。
押送近藤进来的除了刚才出去的狱警,另还有两位,进来之前里里外外搜了好几遍身。他想恐怕是考虑到自己身份的特殊性。
“……你的信我已经看过了。”短暂沉默了几秒,近藤搓搓手,以略带尴尬的口气说道,“伊东先生……那个,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时间有限,只好长话短说——我呀,没打算责怪你。”
伊东的肩膀倏地颤了一下,但他依然没有扭过头正视近藤。
“哈哈,不用觉得惭愧什么的,人活着总是要犯错嘛!能够从一堆堆的过错中爬出来,就是胜利!要说道歉的话,我觉得自己才更该说,真的很对不起,我这个人实在太迟钝,若是我早些觉察到伊东先生你的心情和痛苦就好了。伊东先生和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不同嘛,有文化有深度,所以么……你所烦恼的、觉得困扰的,我们肯定是很难理解吧,啊,可能想都难以想到那么多那么深的地步。唉,如果我呀,不是整日傻呵呵得过且过的话,或许能多理解你一些吧。为此,作为组长,我感到抱歉,忽略、不能体会成员的痛苦是头儿的过错。”近藤朝着面前的病床,躬身道歉。
“为什么……”伊东有些干涩发颤,“为什么要向叛徒道歉?这是出于同情吗?”
“不!”近藤重新抬起头,“我从没有把组里任何成员当成过手下,他们是我的兄弟,是手足。手足反目难道不是大哥的失职吗,是我没有起到好的带头作用。我当然应该谢罪。”
“呵,你的天真着实令人羡慕啊。”伊东转过头来,尽管没有戴那副金丝框眼镜,犀利的目光却同往昔一样。他不愿也无法容忍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下融化在别人的同情中,对别人出于怜悯的原谅感激涕零。“你刚才说到信,至于那封信,完全是我精神状况不佳的时候胡乱编写的,不过是卖弄文采罢了,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上面所写的内容。当然,我还是很感谢你能来看我。如果想说的话说完了,请你出去吧。”
“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傻瓜!而且是个超级大傻瓜!”近藤昂首答道。“呃,不过,同情什么的那种复杂感情,我完全不知道,我只是从来没讨厌过伊东先生,过去是,现在也是。伊东先生,你完全不必顾忌,事到如今就更加不用避讳了!
“说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伊东先生会对我怀有…….当看完那封信,我彻底惊呆了,一心想着‘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呀?’嗨,可不是嘛,伊东先生无论是相貌还是头脑都出类拔萃,怎么可能看上我这种一无是处的家伙嘛!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完全不般配的感觉,是我配不上伊东先生呀。但…….过后我发觉有些开心,这感觉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信上写的纯属胡诌,都是开玩笑的,不过是拿我寻开心,我这种感觉都不会变。我发誓,这些话句句属实!”
“……”伊东拧眉头,注视了他一会儿,缓缓将头扭向另一边。
门外的狱警提醒探监时间即将结束。
“那……我还会想办法再来。”近藤说,“今后也会定期来看望伊东先生,一直到你……重获自由为止。在这段时间里,希望你好好改造呀。最后,我还要说那句老话,犯点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活着就有机会,人生就没有结束!”
狱警再次打开铁门,请近藤离开。直到他跨出房门,伊东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近藤由三名狱警押送着沿着来时的走廊返回。回荡在幽暗窄仄的走廊中的脚步声格外瘆人,空气里有股什么被腐蚀了的味道。他本想另频律师替伊东辩护,但伊东本人的意愿是不做任何辩护,一切听从判决,来之前曾想着再劝劝伊东,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很难找到比伊东本人更优秀的律师了。
从看守所大门出来,近藤才彻底舒了口气。这地方实在太教人心情晦涩了。他快步走到停在不远处的车前,冲田正站在车门旁冲他招手。
“老大,情况怎么样?”冲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