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年,他不知道现世的郭墨是否还活着,但若是在错的时间再遇上他,时询怕他三年好不容易埋起来的痛苦会疯狂的让他立刻杀了他。
对他来说,如果不遇见郭墨,那他前生的痛苦或许已经掩埋在那三年的陪伴里,然而快乐比痛苦更难忘记,那些陪伴平淡地如同“附骨之疽”,却深深地印刻了在他的轨迹里。
那个孩子小小的,软软的,和那些快乐一样,在他常年孤寂的心里生根发芽,可是他现在找不着了。
时询给了顾遥承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天道秩序既允他下界,便是给了他这因,决计不会再像前世一般苦痛难当,没准也能允他带个孩子回来,不能再更好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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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的黑夜渐渐逝去,清晨细碎的微风伴随着粼光,轻飘飘地落下来。
我们这才瞧清楚,倚在树下的除了时询,还有一只难以言状的小兽,它团在摇床边翻叠了几重的衣衫上,脊背随着呼吸缓慢地起伏着。
小兽的毛皮白得逐渐泛灰,不经意间翻开的雪亮眸子目光炯炯,咕哝着一声便醒了,磕磕绊绊站起来,毛绒的爪抓了抓鼻子,才朝着时询脚边挨过去。
它的身形大约一双成年人手掌大小,任谁都能轻易地越过它的前爪,抄起它的肚皮,轻轻松松抱起来。
你瞧着觉得它是一只虎仔,再瞧着又像是狮子,可它安稳的时候却又慵懒地像一只猫,好像无论你多用心去观察,都无法将它准确描绘出来。
时询抚着膝上的骨简,继续坐着:“灵一,霓凰还来吗?”
那只叫做灵一的小兽眯蒙着惺忪的睡眼,回道:“来的来的,要来的。”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啼叫扫过初晨的懒怠传了过来,声音还没有完全消失,一抹女子身影就跑过来了。
来的身影一身薄红色齐腰襦裙,但裙摆却流光溢彩,阳光下随着走动翻覆出九彩来,她发上簪了一只青木彩鸟钗,其他地方只领口纹了一只金色凰鸟,手腕腰间束黑金的护腕和腰带,腰间别了一只鼓鼓囊囊的绸待,里头不知装了些什么,其他看来,别的纹饰再也没有了。
时询半弓的腰在那声啼叫传来的时候立刻直起来,手指微微颤着,无意间连骨简也打落在地上。
“找到他了吗?”他的声音有种过分的沉静,仔细听着却没法忽略里头脆弱的期待。
那姑娘脸上带着愧疚和一点点不安:“没有。”
时询的表情瞬间黯下去,扬起的肩也落了下去,没有什么意料外的反应,只是再恢复了之前淡水无波的样子。
瞧着两人许久都没再有交流,一直趴在时询的衣摆上舔着小爪的灵一这才朝着来人奔过去,真正撒起欢来:“霓凰姐姐!”
来的这姑娘正是六界唯一的一只凰,霓凰,世人所称凤凰“鹓雏”。
霓凰把它扒拉过来,轻捏着它的小耳朵,打趣道:“长得这么壮,小心被人家抓去做了肉骨头吃。”
而打滚的小兽丝毫没有思虑这些话的意思,继续抖着绒绒的尾巴在草地上翻滚,露出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四子爪子乱舞,尽力在草地上磨蹭,像一个七八岁最调皮的孩子。
霓凰出神地捏着灵一的耳朵,在她眼里,时询自己瞧着的淡水无波像足了失魂落魄,她稍微稳了稳气息,捞过地上的骨简,方才的不安一扫而光,脸上扬起开玩笑的戏谑来。
“怎么,我们界王认了这骨简却还不下界,真是稀奇。”
“我觉得我有点死心眼。”
“嗯,我觉得也是,所以结果呢?”
“不知道。”
霓凰瞧着晃神的时询,不禁想起他以前的样子来。
“从前的你从来不会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呢。”
时询怔楞着,紧蹙的眉眼淡开来,带了点空洞的疑惑:“以前的我,那是什么样的?”
这么想着时询发觉他居然很难再想起曾经在沧逐界的这么多年,好像就近这些日子,锋利地如同剜心的钩子,将他整个年岁里所有注意力都拢了过去,而他的曾经不过糊得像一片雾,永远散不开。
霓凰不自觉勾起嘴角,连声音都带了笑:“以前你…耀眼张扬,洒脱恣意,世间没什么能动你的心底窝窝,天道的秩序你都敢不听,不然三十年前你又怎么敢自己溜出去。”
“你愿意为你相信的付出所有来证明,也愿意承担结果带来的痛苦…”霓凰忽然顿住了,瞧着时询的神情竟有一点失落,“现在,这个人却在受过一次伤之后就彻底把原来的样子抛弃了。”
她跪坐在时询身边,脸静的不像话,与往常的欢脱差了太多。
“你记得回来那天我和清漓去接你吗?你说话的神情、语气还樱全都变了,我们甚至都怀疑那不是你。”
“我实在想不到到底发生什么能让一个人变得完全不像他。”
“你不说,我们便不问,却未料到你整天魂不守舍,竟生生挨了这么些年。”
时询皱了皱眉,藏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瑟缩一下。
霓凰说的都对,左右他不过被人骗了一世罢了,不过被那点依赖养的散逸罢了。
时询的心仿若碳柴上的一点火星,被他自己隔绝了那么久的空气,跟着裂缝渗了进去,这几百年的那点痛苦和小心翼翼的保留顷刻间就散开了,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霓凰抿了抿唇,手中凭空捏了一面玉镜,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