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转头看这边。
只见司峻肩上披着个黑西装,两手抱胸斜倚着墙,冲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冷笑了声,“不想干了都?”
——接下来就是“万径人踪灭”了。
扎堆的人一哄而散,童佑茗回来的时候大厅里还和他走出去时没什么分别,他把捎带的一罐奶茶递给司峻,说,“环境不错,绿化搞得特别好,还清静。”
“……”司峻点着头,深以为然的。
第41章
中午童佑茗在司峻办公室的沙发上小睡,司峻把腿借给他当枕头,自己在靠背上找了个适合让脑袋倚着的位置,闭目养神。
办公室里拉上了遮光窗帘,司峻在空调扇叶缓慢开合的微弱声响中,昏昏然有了睡意,左手手掌张开了遮挡在童佑茗眼睛上方,掌心能感觉到睡梦中睫毛的震颤;他睡着了。朦朦胧胧的觉得自己做了个画面不大清晰的梦,像是隔着毛玻璃一样,内容倒是平铺直叙的,没有什么意外和惊奇,只是醒来的瞬间有点紧促,这种感觉在他刚刚“活过来”的那段时间里时常出没,他总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又躺在那布满腥臭柏油的马路上,形容憔悴,命不久矣。
他猛然睁开眼,过多的空气一下子挤进肺里,一双手按住他,用了轻柔而使之镇定的力气,动作娴熟得好像已经重复过成百上千次;他神智复苏,从头到尾都知道是谁,却仿佛这一生头一回感受到似的,他让那手停留在胸口,和心跳一并镶嵌在触觉、乃至整个身体的记忆里。
他睁开眼。
“是我。”
他想看到的人正在看着他,谁都没有眨眼,怕错过一秒钟就到了永远。
那之后没过两天就是新年了。
童佑茗还没在别人家过过年,实际上如今的新年和孩提时代相比已经不剩几分年味儿,对于在外奔波了一整年的人来说意义只在于合家团聚,他很庆幸现在有第二个家愿意收留自己,司峻也很高兴——他好多年没跟他爸一起过年了。
简直圆满得有点儿虚妄。
除夕夜他们去市中心的广场参加了倒数,晚上十点过后就陆续有人聚集在那儿,天气是晴冷的,童佑茗穿了件连帽的外套,几缕头发从帽檐边上伸出来,他正专心致志地给司峻围一条长围巾,无论绕几圈都好像多出一截,让他认真得有些苦恼。司峻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和扭来扭去的嘴唇,最后把围巾解下来,绕了一圈在他脖子上,两人前胸贴后背的站着,抬头看见夜空里疏疏朗朗几颗星星。
“哎,准备倒数啦。”
骚动的人群随着这一声音安分下来,偶尔有角落发出簌簌的低语声,所有人的眼睛都追随着广场中央大楼上的时钟,看着指针一步一步迈入下一年,它默数着每个人心里的悲欢苦乐,背负着一切却从不为谁停留。
司峻觉得时间是偏袒他的,因为他有了再活一次的机会,可时间又留给他枷锁,让他只能怀着无人知晓的愧疚,一步一步,于心无悔的走下去。
另一边,在司峻的劝说下,童佑茗单独给母亲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现在很安全,不必担心,只是为了避免矛盾,想要等父亲气消了再回家,给双方一个冷静的时间。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所谓的“冷静”能够带来好结果的概率微乎其微,对于彼此坚持的正确谁都不可能轻易退让,只是这一回,他不甘心委曲求全。
他那用服从和妥协维系起来、一帆风顺的前半生,还从来没有试图为自己争取过什么。因为年轻稚嫩,因为想要实现父母的心愿,因为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注、认可和爱。
可是他现在不那么想要了,并且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男人,在保卫自己的爱情,即便这种方式不仅被动还欠缺应有的气魄和手段,总之他不会先放弃。
倒是周围知情的朋友给了他不少安慰,比如险些卷进来的涂歌。大年初三那天,他和司峻、涂歌和雷笑四个人一块儿出来喝了个下午茶,在得知自家助理真的不辱使命拿下了学姐,司峻先是极尽嘲讽之能事的对他俩狂笑一通,然后紧紧握着雷笑的手说结了婚一定给他包个五位数的红包。
“怎么说呢,”他很感动,“‘这亲事可攀大了’的感觉,非常美妙。”
雷笑笑得跟哭一样,“是啊,我本来打小儿就晕针,自从找了个护士,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什么病都好了。”
涂歌在旁边一只手亲昵挽着他的胳膊,随时准备给他正骨,“你有什么不满意么?”
“……没有。”
当问起童佑茗这边的情况,涂歌这边则是完全仰赖女性第六感,露出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呵呵,我看你在医院的时候就对我师弟图谋不轨。”
司峻咳了一声。
何止呢?他望着窗外暗暗地想,我上辈子就图了,谁能比我下手早。
“但是家里这个事儿。”她说,“最坏坏不过你们从此断绝关系,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在这个最坏的结果之上,用你能尝试的所有方法跟他们交涉,你不必太自责,这也算是尽了人事,剩下的就看他们能不能想得通了。”
童佑茗把她的话都听进心里。
后来司峻提前一天上班,临时去公司处理点事情,他就在家陪司老爷子爬了一上午的山,下午下了几盘棋,傍晚出去遛弯儿,在街上碰见了老朋友,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