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师傅那儿。”男人边开车边回答,不时留意倒后镜,看有没有跟踪的车辆。

“师傅?也是捉妖师?”

“会捉妖,但不是捉妖师。”男人很抗拒直接套用捉妖师的称呼,他语气里有点嫌弃,“我要真的是,早就把你抽筋剥皮吃了补身了,还让你吸我精气?”

“哼哼,我怎么知道啊。”小家伙瞪他,撅起嘴,显得脸颊鼓鼓的十分可爱,“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

男人一笑:“小傻瓜,你也没问啊。我姓龙,名字是虚谷,取的是虚怀若谷的意思,这名字是我妈妈起的,她本身也是个温和谦逊的人。”

“你有母亲啊,真好。”尔雅感叹了一句,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母亲是谁,父亲对他又十分严厉,现在流落在外,都过了一段时日也没人来寻,估计也是不在意他的了,心里更是难过。

男人没想到能惹出他的感慨,一时也有点怨自己失言。他变戏法一样从驾驶座上的暗格里摸出一小盒巧克力,包得挺漂亮的,是当时情人节的时候公司的女同事送的。他见造型小巧可爱也没忍心丢,就随手放这里了,现在正好拿来哄人。

果然尔雅见到这东西觉得很新奇,虽然妖兽并不需要吃凡间的食物,但他们也有着和人类类似的味觉,能尝出酸甜苦辣,很多长期居住在人界的妖兽也会钟情于吃食。

他挑了一颗出来,见黑乎乎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男人哄着他吃了,见人被甜得笑了出来,才放心地继续赶路。

尔雅果然是小孩子心性,被巧克力哄一哄就过了,然后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的,对车上的一切都很新奇,男人被他闹得不行,腾出手来拍他的头,两人这般闹了一阵,他们就出了城,直往高速上去了。

见气氛融洽,男人便把压在心头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怎么会来到人界了?你的族人呢?”

尔雅正在拨弄吊饰的手一顿,垂下眼帘,脸上的笑容也止住了。男人见他很低落,知道这个问题比较敏感,私心上他想知道更多小家伙的事情,毕竟两人处一天少一天,谁知还能在这里多久啊。

“嗯?怎么了?他们不要你了?”

男人试探着问,心里却暗搓搓地想,最好是不要了,那他就有理由可以把人圈起来。但他也知道这肯定是不可能,尊贵的白虎族,怎么会把幼崽说丢就丢?这其中估计藏着什么大曲折吧。

“唔……我也不知道,一眨眼就过来了……”

尔雅眼神黯淡,一改刚才的兴奋,连声音都低了好些,他双手不安地在膝盖上团起,垂着头,很是低落的样子。男人心里不忍,放慢了点车速,柔声安慰:

“别难过,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尔雅顿了顿,侧头去看男人,正好撞上了男人那温柔而关切的眼神,他心里一动,只觉得像是被最柔软的翠羽扫过心一般,又酥又麻,却又如沐春风,他嘴一扁,小声地把当时的发生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遍。

男人听得很仔细,但越听越皱着眉头。以他的知识储备,实在是分析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尔雅反复说觉得有人陷害他,因为他早就学会了如何应对混沌海的漩涡,肯定不会失手的。但男人却忽然想起半个月前见师傅的时候,师傅说的一个小道消息。

说是传说中的法器镇海塔重现人间,目前正在山东的陈家手里好生收着。这些法器千百年来只在古书里见过,从没有真品出现,现在突然发现一个,还藏藏掖掖的,只能说明来路不正。这个镇海塔,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尔雅口中来自混沌海的法器,妖界和人界的时间应该是一样的流动速度,按这么说,法器出现在人界的日子,正好就是尔雅被卷过来的时候,这两者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背后肯定藏着什么。而且藏着的,可能是什么大东西。

男人第一次感到了不安。他向来豁达率性,有什么要什么,没有也不强求,却头一次为了身边的人生出了一份执着,执着于保护他,更执着于留下他。然而面对这一个个未知,甚至可以说是谜团,他感到了一股力不从心,无论是捉妖师陈家,还是妖界的蟠龙,都不是他能够对抗得起的,这小家伙如此天真,又这么没有防备,要是被哪个有心的暗算了该如何是好?他肯定不能袖手旁观,但帮他,又力所不及。

男人沉下了眼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沉默似乎影响了尔雅,小家伙探身过来看他,眼神里布满了明显的疑惑。男人对他笑笑,伸手握着他的,随便安慰了一阵。尔雅很是粘人,说是要过来和男人一起坐,男人笑着捏他脸拒绝了。这么一闹,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男人也不胡思乱想了,一味专心开车。

然而虽然解答了心中最大的疑问,但还有一个更想知道的没问出来: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那么相信我?

不过瞧这小家伙也答不出来,男人心想,随他去吧,先把紧要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男人的师傅和他一样,也是被排除在正统之外,空有一身捉妖的技能,却并不用来杀生,反而是亲近和帮助妖怪。师傅说人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男人对这话有点微词,不过这份和谐的态度他是认同的。靠着男人母亲的关系,他顺利拜了师,也算是圆了他被逐出家族却依然想学捉妖技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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