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是为了这个才出生的。
他的兄弟们不是,他理应也不该遭受如此的命运。
年轻时跟随父亲一起去打猎,一天下来一无所获。站在收获颇丰的兄弟们中间,他又羞又恨,咬着牙压抑内心的愤懑,父亲只是拍拍他的肩,什么都没说。
他应该还是受宠的,就算样样不如自己的兄弟,父亲也从未对他疾言厉色过。谁知大学念了一年,父亲的一封来信勒令他退学,一辆马车把他送来了这坟茔般的庄园。
从此他的人生便葬在了这里。
葬在怪物的爪牙之下。
多年之后再回忆过往,他幡然顿悟,父亲对他的宽容或许不是出自宠爱,而是愧疚。他是他最无能的儿子,即便得到了钱和土地也经营不出什么,一切都在流逝的时光中被悄然定论,不出众的脑子,不出众的体能,不出众的性格,大概最适合他的就是成为投给怪物的饵食。
手指抓挠着门板,赫肯不甘心地挣扎,身后的菲利克斯搂住他的腰,不紧不慢舔着他的脖子,用带着轻微鼻音的低哑声音警告他别乱动。他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急促,即便已经十多年了,痛与屈辱也不是说麻木就能麻木的。
该死的吸血鬼,该死的庄园,还有他该死的兄长和父亲。
他们都该死。
他在心中疯狂咆哮,身体却在菲利克斯的威压之下不住颤抖。精明如菲利克斯必然也察觉到赫肯的畏惧与愤恨,可他向来视若无睹,他与穆勒家族之间的契约不过是各取所需,赫肯是穆勒家族给他的酬劳,跟多年前铁匠塞进他手里的那几块铜板一样。而今没了可以交付的人,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尽情享受了。
对现在的菲利克斯而言,人类就是这么个东西,是活着的肢体与血,就跟人类看牲畜禽鸟一样。
餍足的吸血鬼舔干净了人类脖子上的血,终于满足地放开了他。人类哆嗦着从他的桎梏中逃开,故作镇定地换了衣服遮住颈后的咬痕,二话不说又开门冲了出去。
菲利克斯都来不及告诉他西瑞尔回来了。
跟在赫肯身后,菲利克斯也走出房间,穿过走廊转身迈上旋梯。
他在人类的庇佑下度过了童年,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也是人类。他接受人类的照顾,照顾人类的孩子,按照人类的生存方式生存,直到披着不老的皮囊活了两百年才终于认清自己与人类全然不同的事实。
可他这一生的起点是与人类一起度过的,自以为认清了异类的面目嘴脸,然而在每个晴朗的夜里,他总会想起三个令他备感温暖的名字。他很害怕孩童的眼睛,因为它们会让他暂时忘记自己是谁,它们会让他想起许许多多个偷溜回家的夜晚,他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孩子们挤在一起手□□缠地睡得酣甜。
那是过了两百年都淡忘不去的记忆。
或许是因为他的时间走得比人类慢,所以忘却需要花费的时间也比人类长久。
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西瑞尔时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那时他有些愤怒,他贫穷的父母都知道竭尽所能地把最好的都留给孩子,西瑞尔的父亲却冷酷地将一个五岁的孩子推进住着怪物的洞窟。
他劝自己说,那是异类之间的事,与他无关。可他还是没能忍住,一次又一次插手异类的事。他看到那男孩哭泣就想过去对他说些晦涩的大道理,他想告诉他不必为了不值得牵挂的人与事哭泣,他想告诉他这些都与宿命无关,残忍的是人心,和天命一样不可违抗。他让他认清了何为憎恨,或许让一个孩子变得冷漠麻木是件悲伤的事,可磨硬的心才不会痛。
他不想插手穆勒家的事,却放不下出现在这里的那个孩子。
生命从错误的起点开始,经历了错误的轨迹,他花了几倍于同类的时间将轨迹拨正,却时时刻刻都有再次偏离的危险。
菲利克斯踏上二楼的地板,走到西瑞尔房间门口,不自觉地便停下了脚步。门虚掩着,他歪头往里看,少年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窗边,盯着屋外的雪怔怔发呆,身上还穿着那件大得离谱的衬衫。
昨夜能遇上冻晕的西瑞尔也只是巧合。其实就算那孩子冻死在雪里也关系,伯爵会再为他送来另一个孩子。可他却从少年口中听到那句熟悉的话语,就像后来的这三百多年时光只是一场梦,他一觉醒来回到那个雪夜,终于找到救活弟弟的机会。
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他真的做不到对这样一个孩子冷眼旁观漠不关心。
也许少年是时光对他的补偿,迟到许久,但聊胜于无。
菲利克斯不动声色地下楼又回到赫肯的房间,打开他的钱箱,拿着钱找到老杰克,叫他带西瑞尔去镇上买些衣服回来。老人接过钱揣进怀里,一双眼不住悄悄往他这边瞟。他知道老杰克对西瑞尔有怨恨,但他是穆勒家的忠仆,自己一定不会对西瑞尔做什么。吸血鬼从赫肯房间里翻出一件斗篷让老杰克别忘了给西瑞尔穿上。
老杰克抓着斗篷,一副有话要说却说不出的样子。菲利克斯看看他,知道他满腹疑问,却什么都没解释,只让他们赶在天黑前回来。说完这些,他就独自回房去了。
这庄园里太孤独了,时间过得很慢,也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以致庄园里的每个人记性都格外好,多年前做过的某件事、听来的某句话,多年后也记忆犹新。
老杰克回忆着主人说过的有关菲利克斯的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