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承弼道,“朕也不糊涂。不是你做的,你说一声不就成了。”

晋枢机用手指绞着发丝,“我当时正跟你怄气,也起了脾气。更何况,她诬赖我,你一句话也没有为我说。”

商承弼顺着他长发,“当时,还有要借重于家的地方。可是,朕也并没有偏信她一面之辞。”

晋枢机道,“当年她吵吵着我害那个宫女滑胎,带了一群人来兴师问罪,明里暗里说是我做的,你不止没有安慰我,还连着几天都去了她宫里,我心里不舒服,正好那宫女也不辨是非,我一时错手杀了她,不过是和你怄气。现在她倒来翻我的旧账,我还没有同她翻她谋害皇嗣的旧账呢。”

商承弼一巴掌拍在他臀上,“当年的事,朕叫人去查过,那宫女当初怀孕用了法子,所以那胎注定是保不住的。皇后不是突然要害她,而是想谋了她肚子里的胎儿嫁祸给你,没想到,让你发现了。”

晋枢机撑起身子,“你既然全都知道,还能容她这么多年!”

商承弼掐了一把他脸,“朕当年登基,于家多有助力,难道,就因为一个宫女治她的罪吗?更何况,不是你做的,你就该避着那个宫女远远的,却一定要用那么毒辣的手段杀她,还叫人看出那是你的独门武功——”

晋枢机撑着头,“我就想试试,你究竟舍不舍得为了一个宫女杀我。”

商承弼扬起巴掌连着拍了好几下,“你究竟为什么杀她,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像防着皇后一样防着你。重华,当年,你对朕,朕对你,都不是完全真心,如今这些年,你也该知道朕的心思,有些事,有些话,该说的,就全都对朕说了吧。”

晋枢机突然一凛,他会这么说,就代表很多事,其实他已经知道了。晋枢机咬着唇沉默,商承弼拍拍他臀,“朕也不逼你,这次,就是想同你四处走走,别太放在心里了。”

“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你不能原谅的事,你还会不会后悔,曾经爱过我?”晋枢机问。

商承弼很久没有说话,直到晋枢机从他腿上撑起来,“你为什么要做让朕不能原谅的事?”

晋枢机靠着僵硬的马车车厢壁,“皇上何妨当我没问过。”

商承弼拍拍自己的腿,“重华,朕有时候很怕,怕你会做出一些,我不能原谅的事。”

晋枢机一直没有说话,商承弼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捅破了那层薄如蝉翼的信任,他和他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哪怕从前也没有什么可供瞻仰和凭吊的信赖。

吴应龙敲着马车的车门,商承弼皱了皱眉,晋枢机低低道,“对不起。”

商承弼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可以说了。”

晋枢机握住了他的手,“驾骖——”

商承弼一把甩开他,“这次又是谁?”他推开了马车那道雕花的毫无意义的门。

吴应龙道,“皇后娘娘请皇上回京。”

商承弼的声音似乎让那些风情楚楚荡漾在和风里的柳条都凝固在了时间里,吴应龙道,“皇后娘娘报,贵妃娘娘抱恙。”

“朕才离京多久,你们好快的手!”商承弼夺过吴应龙手中的马鞭,一鞭抽向并排两骑精健的骏马,“回宫!”

“不是我做的。”晋枢机低垂着头。桃儿用他的爪子小心拍着主人雪白的靴子。

“你早都知道,皇后不会放过她。”商承弼看他。

“对不起。”晋枢机低头。

商承弼一把掐住晋枢机的脖子,“给朕一句准话!”

“我以为,她不敢的!”晋枢机道。

商承弼瞪着他,“你恨皇后,你也恨那个姓吕的女人,你明知道皇后不会允许有人骑在她头上,更不会允许这个东宫贵妃之子生下来,所以,你明明那么讨厌吕氏,还有认她的孩子做义子,你明明那么蔑视那个女人,却要朕封她做贵妃!你是在逼朕,晋重华,你是在逼朕!朕越是宠爱吕氏,皇后就越不想让她将这孩子生下来!这是你和朕的孩子,朕答应过要做他父王要你做他父帅!晋重华,朕曾经想过,立他做太子!你为什么要逼朕!为什么要逼朕恨皇后!晋重华,为什么!”

晋枢机被他死死掐住脖子,白如浮纸的脸晕着一种将死未死的飘着的粉红,他试图吸气,却怎么也喘不过来,商承弼的手越扣越紧,桃儿着急地用爪子抓着马车车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晋枢机慢慢闭上眼睛,仿佛等死。

商承弼终于放开了握住他脖颈的手,晋枢机粗粗喘着气,“我恨皇后!”

“那你就能牺牲我们的孩子?”商承弼瞪着他。

晋枢机一口血吐了出来,喷在商承弼玄色的衣襟上,“孩子是她的!不是我们的!”

“重华!重华!”商承弼连忙抱住他。

晋枢机纤长的手指握着他面颊,划着他英挺的眉毛,“你要我怎么坐视一个女人替你生孩子?”

商承弼直接将他从自己腿上推下去,马车颠簸,晋枢机滚了个圈,“你怎么如此蛇蝎心肠!你要杀那些女人,我几时怪过你!你要对付皇后,我也跟你说我自会动手!你还有如何!”

“喵唔——”桃儿惨兮兮地舔着晋枢机的脸。

商承弼一脚踹在他腰上,“你以为,步步紧逼,要她忍不住弄死吕氏,伤了我们的孩子,我就会对付她吗?是!我是很在乎这个孩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在乎这个孩子。”

晋枢机单臂撑起身子,“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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