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商承弼再叫行军,也是精神百倍。

一路劲头大,补给足,天大的前程就在眼前,众兵走了一个下午也不觉累,看着日头一点一点落下去,山中本就因为树多而昏暗,黄昏时分就更是幽深。

商承弼军令极严,队伍整肃,人人都不敢出声,可心中却是各有蓝图,正谋划着要讨什么赏,突然,一阵邪风吹过,荫凉就变成了阴凉了。

商承弼眉心微蹙,心道,难怪晋枢机喜欢装神弄鬼,这楚中真有些鬼天气。他虽自负,但到底知道大军出击不是儿戏,命左右查看了地形,又觉此地居高临下,当即命令就地驻兵,静观其变。

所谓当凌绝顶,览众山小,商承弼虽未走到山巅,也足以俯视群峰,一看,就看了个七窍生烟。

他人在中路,俯瞰东面,起初还能望见岳燎和王源储两支军队在山间穿行,各安其道,进退有度。

突然,岳燎所率的东南军突然乱起来,此时又是黄昏,林间阴暗,不知哪里来的邪风呼啸,两峰上嶙峋的树木随风乱摆,枝影飘摇,山上视野不够,除了一道道红光,什么都看不清,而后,就听到了炸雷的声音,爆炸声在山中回荡,夹着惨嚎声,经久不绝,而后,商承弼的军中有小兵惊叫道,“是火!火!楚军大火烧了岳将军的辎重队。”而后,整个山里都听到了天崩地裂的声音,商承弼听得清清楚楚,有突然地震响,有呼呼地火爆声。

烈响来自风火筒,爆响来自雷火车,这两样都是威猛火器,杀伤力不可小觑,原是攻敌的利器,但若是被火点燃了,爆在自家营地里,杀器,就变成了自杀利器了。

商承弼这边还来不及为他的东南军痛惜,东北边就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商承弼此次不用听人惊呼了,他眼前,猛然掠过晋枢机巧笑绝艳的那一抹笑容来,“世人只叹八月十八的钱塘潮是天下奇观,却不知,我家乡有一处山峰,据说是凤凰沐浴之处,每到八月中落潮,两峰中水出,淹没了整座峡谷,那才叫鲲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还对他说“哪一日朕得了空陪你去看”,他说什么来着——商承弼握紧了拳头,他说——总有一天会叫你看到的,看得清清楚楚。

今日,他果然看到了,火烧东南,水淹东北,一处迎风,风助火势,一处背风,水淹三军。

“晋重华!”商承弼立拔轩辕剑,长剑指天。

重华——重华——重华——华——

凤凰山上,只有一圈一圈的回声,和被他内力震下得一片一片的落叶。

再往上看时,山顶金色的火焰旗不见了,商承弼一个人带着他的千军万马,伫立在山腰之上,那些期望,那些志向,那些情爱,那些过往,随着山下的被火烧,被水淹,被逐个击破的军队一样,全军覆没,无影无踪。

他,再抬头,没有旗,没有兵,更没有晋枢机,低头,脚下匍匐着无数生灵,他握着他的轩辕剑,独自一人,站在山腰上,上,失去了追逐的影子,下,找不到后退的理由,无论耳边多少山呼万岁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大获全胜的晋枢机从病床上醒来,接到四战连劫的军报,就两个字,“过江!”

藏在大江两岸的雪衣卫,趁商承弼被困凤凰山,开着战船,载着重炮,浩浩荡荡过了江。留守江边的梁军,向只身前来亲自请罪的靖边王商衾寒求援,却毫无音讯。

群龙无首,孤立无援的梁军在一鼓作气,气势如虹的楚军的坚船利炮下,一退再退,将江北四郡,拱手让给楚军。

商衾寒在凤凰山上得到消息,率大军奔袭而下,问责靖边王,靖边王伏地跪倒,痛呼冤枉,“臣几番上请罪折子皇上都未收到,江北求援的使者臣也从未见过,想来,江上与中原连通的道路早被楚人切断。更何况,臣自接到皇上问罪诏书,诚惶诚恐,只身前来请罪,未带一兵一卒,即使想救,也回天乏术。臣心无贰志,对大梁至忠,天地可鉴,楚人行此奸计,正是要离间叔侄君臣啊。”

商承弼被他反将一军,不怒反笑,心道此人包藏祸心,自己与晋枢机决战在即,定不能肘腋之间留此祸患,不能安内,何以攘夷?当即决定撤兵北归,回师京安。

商承弼赫赫而来,茕茕而去,楚地百姓大呼痛快。

缠绵病榻的重华公子,被护卫拥在霸下舟上,睡梦中就到了江干。一觉醒来,大江北面,也成了他的天下。

晋枢机缓缓坐起,执一枝湖笔,画定大江两岸。江北、江南、朔北、中原,大梁的版图,渐渐全圈在他笔尖之下,他放下笔,按住肩头旧疮,不疾不徐吐出十二个字,“抚境,安民,屯粮,驻军,以图再战。”而后,轻轻闭上眼睛,其时,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虽苍白却意气风发的脸上,护卫领命而去,令行禁止,终不负他几年经营,这就是后世传说,“五芒星摄湘楚地,睡梦中退十万兵。”

冬青(1)

商承弼这一撤军,就被拖在了京安城。商衾寒多年经营,要剪除他的羽翼哪有那么容易。

商承弼还没开始问罪,商衾寒就俯首帖耳地请罪,承认自己兵败如山,承认自己指挥失利,承认自己辜负圣恩,承认自己愧对百姓,拖着病体嶙峋的身子又是祭英烈,又是慰家人,坚决要商承弼将他从重治罪。

他受晋枢机重创,原就只剩了半条命,原本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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