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脾,本是极和缓婉约的烟波画景,如今,却已变得萧飒。

判官笔直没入水,水面被捅出了一个漩涡,刚才平静的池水此刻已变成急流。水往低处流,四面的水自然向那漩涡中涌去,漩涡虽不大,可奈何笔势太急、水流太快,竟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壮阔与霸道。波涛翻滚着白浪退去,水面浮起了数只锦鲤,竟是被刚才的水势生生挤破了肚囊。

“好一招气吞河岳,只是,穿膛破腹,未免不够雅致。”晋枢机轻声道。他一席绯衣坐在落霞里,却像是比霞光还要灿烂明丽,正是傲而不烈,媚而不娇,疏朗峻拔中却又带着噬骨的邪气,世间竟有如此妖孽的男人,铁判官身后的几个汉子都已看呆了。

景衫薄慢慢走向池边,静静看着池面上的锦鲤,轻轻叹息一声。一手执剑,一手捞起了那鲤鱼的尸身,剑鞘一滑,已旋出了个小坑。他蹲下来,无限怜惜地将那锦鲤的尸身放入小坑中,掩上了土。

他众目睽睽之下挖坑葬鲤,竟似丝毫不把刚露了一手绝学的铁判官放在眼里。一只,两只,等他葬到第七只时,那虎目少年终于忍不住了,“你的剑难道是用来挖坟的吗?”

景衫薄葬了最后一只鲤,目光掠过虎目少年腰间佩剑,“是把好剑,可惜了。”

虎目少年刚才见景衫薄剑鞘抵地落成坟茔,划出的土砾细如沙尘,他虽知道这人不简单,可又有哪个少年人受得了这样的讥嘲,是以他还来不及想,腰间佩剑就已出鞘。

风动,影沉。

那少年的剑已随着他的人一起沉入水里。

没有人看到景衫薄如何出手,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出过手。

“虎子!”铁判官大吼一声,判官笔一挑,直取景衫薄膻中、俞府两处大穴。景衫薄身形甫动,只随意一架,就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点水而上,孤影惊鸿,足尖立在树冠上,飘飘如举,轩旷若神。

“好俊的燕子飞。”晋枢机笑道。

只是话音未落,却见寒芒闪动,一道霸道之极的剑光当头劈下,天地倏忽变色,云影低沉,漫天霞光都似已坠入无边的剑影里。橙红的夕阳暮景刹那变为银白,正是剑的颜色。

景衫薄还剑入鞘,重新卧在槐花枝头。

闲池水静,静水流深。

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剑,水面上却连个涟漪都未起,甚至连槐花都还是白茫茫罩着一层。满池槐花,岂非就和纸钱一样?

剩下的六名壮汉立刻围在树下,只可惜剑还未及出鞘,人已依次倒下,每人心口都是一点猩红。只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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