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洛希硬生生把这些资料吞下,稍微消化,只觉得这是一个陌生人的家庭故事,距离很远。
制造外遇照的小孩?完全不符合军戈的个性。
他明明是个非常积极、敢於行动改变现状的人。
「大话精啊,你现在相信我的读心能力吧?」
军戈微笑,现在的他已经连说话的馀力都没了。研究员说出了真实。连他暗地渴望父母再婚这种事,草根都知道。这人只怕的而且确是个读心者。
又或者,草根所进行的研究正是「读取人心的科技」吧。
军戈的父亲是父亲,但母亲其实是後母。
他的亲母本就有先天性疾病,生完孩子後便逝世了,几年後父亲才跟另一名女大学生结婚。两年後,他多了个弟弟。
起初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觉得父亲对弟弟偏爱一点,母亲对弟弟的偏爱多出一整倍,家里有閒钱的话会首先满足弟弟的愿望。他从小便嫉妒弟弟,偏偏弟弟的听话小孩,哥哥想要什麽都会代为恳求,他讨厌不起来。
他只是不喜欢母亲而已。
虽说不喜欢,母亲倒没有亏待他,偶尔更会向邻居朋友称赞军戈开朗好动,得人喜爱;但她终究是疏远的。跟同学的母亲一样。
直到几年前的圣诞,叔叔喝醉酒,不小心漏了口风,让他和母亲的关系迅速恶化,见了面也不敢多说话,有如外人。父亲力图打破他们之间的隔阂,多番言语,让母亲的态度软化了点儿,温柔了点儿,更噙著泪说:「请相信我,好吗?」
但军戈不接受。他觉得她是在人前做戏。
直到新年後,军戈在放学路上目睹母亲跟一名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金发男人走在一起,进入珠宝店,他立即连环拍照。
不需要再跟踪,不需要更多证明,他已认定後母是个水性阳花的臭女人。他对相片进行加工,直接伪造出外遇照,匿名寄去父亲的邮箱。
之後的事,正如研究员所言,毫无偏差。
家庭出现裂痕。後母离开了。最爱黏在他屁股後的可爱弟弟跟著走了,临行前更向哥哥予以极度鄙视的眼神。父亲终日失魂落魄,夜晚更流连於酒吧,不再顾家了。
军戈猛然醒悟,以前的四人家庭其实很幸福!後母的淡漠,是因为她太年轻,未敢跨过「亲生母亲」这道巨大的墙壁而已!而後母跟金发男子的会面,大概正如因太过年幼而没人相信的弟弟所言:「那只是妈妈同学的男朋友!因为、好像、那男人要求婚,妈妈要帮他挑戒指!妈妈有跟我说过才出门的!」
这些年军戈一直压抑著自己,千万别再想,千万要忘光光,一定要继续当个普通小孩过日子,他不敢承认自己是个害到父母离婚的不肖儿子!
偏偏,一个研究员,一个读心程式,便将他的罪行公诸於世。
也好、也罢。他今年17岁,不再是小孩了。本来就暪不了一辈子。该认罪了。
「军戈……」
身旁的祈洛希低声唤道。军戈垂下肩膀,转头,回以一丝没有力气的、完全看不见弧度的笑。
「我……我不想过问你的家庭事。」那个活於幸福家庭的男生神情迷惘,踌躇道,「我只想问:你这两年以来跟我说的『一起回家』,是说谎?」
「说谎的。」回答的不是军戈,而是那名讨厌说谎的读心研究员草根。
祈洛希不信,他留意著军戈的每一处脸部肌肉,耳朵高竖,他想聆听军戈的心底话。
但军戈没有出声,他说不出为自己辩驳的好话。
这就是答案。
「……你不想回家的话,当初应该跟著其他人下船,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回家号』载的应该全是真心想回家的人。」祈洛希别过头,已经不想再看军戈一眼。
end if
☆、《回家号》end
原来在过去两年,让他一直振作起来,相信坚持下去总能见到曙光的,是一个完全不想回家的人。枉他一直都深信著军戈。
胸腔很郁闷,这是被背叛的感觉。他猛然明白了,白天雪恨所有下船的人,屡屡称他们为「叛徒」,正是这种心情。本来,本来是期待大家能一起闯过各种难关,一起嬉嬉哈哈地回家的!
眼眶不知不觉盈了泪水,他深呼吸,却忍不住暗暗自嘲,在虚拟世界根本不用呼吸,眼泪尽是假的。
白天雪却是完全不受影响。
「你一直说军戈那种内奸的故事有什麽意思?跟我们变成植物人有什麽关系?哼,你爱上他了?」少女连敲困住她的护壁,死瞪著草根,「既然你有所谓的卖身合约,合约在哪儿!拿出来!」
跟祈洛希不同,白天雪对军戈的过去兴趣不大,当草根研究员揭晓军戈的往昔罪行,她的双耳在听,人反而冷静下来,重新思考眼前最重要、最切身的问题。
什麽监护人跟研究组织的交易,她才不信。她猜,这个研究组织肯定是犯罪集团,她的妈妈是被骗了才会签下合约!不不,搞不好所谓监护人的交易,从头到尾都是撒谎,若研究员拿不出合约,他们便能告上法庭,晚点他们便能重获自由。
再退一步,假设他真的端出一份正正当当的合约,有双方签名,可事隔4年,也许合约期限已过,也许研究所已经违约……一定有破绽!
读心的研究员淡淡回了三只字:「想得美。」
白天雪霎时一慌:「你说什麽!」
「我衷心为你们感到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