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津彻底消失在这片天地。
“三哥!”岑季白低吼出一声,终于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自从三日前接到夏侯斓密报,北狄正暗中集结兵马时,岑季白每每闭上眼睛,便总是看到前世林津染血的模样。
前世,林津便是在这一年冬天陷入北狄伏军,身上多处受伤,也断去一条腿的。
北狄经三年前连云关一次重创,原本是没有心力再来侵犯夏国的。只是林津一心要灭了北狄,做一件前人未成的事,将北狄人逼得没有退路了。
北狄的草原于夏国人来说是无用的,不能耕种,又难戍守,所以历代北境守兵,也没想过要将黑水草原拿下。林津却走出了青州长城,在黑水草原上开始建筑城池,屯兵驻守。又拿黑水草原作了北境的马场,并驯养牛羊供给北境军民。北境的兵马一次次进军黑水草原,拿北狄军磨炼他们战力。最令北狄人心颤的是,林津三年内连筑四城,朔安、朔北、朔方、朔平,生生在黑水草原同朔方岭间筑出一个朔州府来。
朔州府不宜耕种,北境兵在这里牧马牧牛羊;朔州府干旱,北境兵在这里深挖井,还要从青州府修水渠过来;朔州府不宜夏人居住,北境兵城池便修得小,暂时只用它屯兵……
眼看着城池越修越多,据点一个一个往自己心脏深处插,这一回,北狄人是真慌了。他们集结兵马,一心摧毁这些碍事的城池。
这一次北狄出兵与前世不同,前世他们劫掠,这次是反击。
但反击或许更致命,背水一战,北狄军没有退路。
岑季白想到北境去,一别三年,他同林津也三年未见了。
可他已经是监国太子,不能轻易离开王都。
岑季白试图说服自己,今世与前世有许多不同,但他心中不安随着时间流逝,反而愈加浓重起来。
他踢翻身前桌案,“哗啦啦”竹简滚动,散落一地。岑季白从竹简上踏过,直奔静淑殿而去。
周夫人死后,岑季白便去了西北,回宫后又是萧州平乱,再后来被立作太子,迁往东宫。但在他坚持下,静淑殿的宫人并未撤去。这三年来,整座静淑殿荒凉、阴沉,时时传出宫人凄惨哀嚎。
岑季白说这些人当年没有照顾好母亲周夫人,才致周夫人惨死,他留着这些人,自然是要时常折磨的。这两年来,静淑殿原来的宫人病死的死,伤重的死,自杀的死,也死得差不多了。唯有被岑季白重点看护的那几个,还苟延了一口气在。
岑季白每逢思及前事,便不要一些人好过。宋之遥说他狠毒,岑季白勾了勾唇角,倒并不否认。
此时,年轻的太子身着华贵衣袍,随意地坐在静淑殿台阶上,带些慵懒而惑人的气质。身旁众人一句话不敢说,没有人有心思欣赏岑季白的气质与容貌。
台阶下茹姑姑嘶声哭喊,她双手的指甲一颗颗被人拔下来,鲜血流淌在青石地面上,汇成一道艳色的小溪。“殿下,饶命啊,您饶了老奴罢……”
岑季白说她用了周夫人生前最喜欢的颜色,甚是不敬,便要剁她的手。茹姑姑苦求,岑季白便道,那就断了指甲代过。
茹姑姑是周夫人身边的老人了,知道周夫人不喜这名养子,但茹姑姑自问,她没做过太对不起岑季白的事。
“殿下,”阿银从院门外走了进来,道:“丹小姐来了。”
随着他的话语落地,一道娇柔的女声已经响了起来:“季白哥哥,季白哥哥。”
周丹一身桃红衣裙,戴了陵阳城中最时新的掐金丝镶宝石步摇,蹦蹦跳跳走了过来。“丹儿很想你呀。”
她好像没注意台阶下的血污,为了正好站在岑季白面前,让他看清自己时新的步摇,便一脚踏进了血水中。脚下因此滑了一把,轻“哎”一声,岑季白已经跃起一步,伸手扶住了她。
“丹儿小心。”岑季白自有一副哄得神鬼心摇的笑貌。
周丹看花了眼,等岑季白扶她到干净处站定,便娇羞道:“季白哥哥,丹儿好些天没见着你了。”其实也不过两三日前才见过。
“丹小姐,丹小姐救命啊!”茹姑姑见是周丹入宫,慌忙求道:“你救救老奴吧,夫人在世的时候,老奴还曾抱过您啊,丹小姐……”
“呸呸,吵死了!谁要你抱了,你这么双脏手,可别弄脏了本小姐,来人,把她的手给我剁下来!”周丹对着阿银颐指气使。
“既是丹小姐吩咐,阿银,你还不去?”岑季白似是不满于阿银的迟钝。
“是!”阿银抽出腰间佩剑,另有宫人拽过茹姑姑两只手臂。阿银挥剑砍下,伴着一声痛嚎,茹姑姑晕倒在血泊中,而那两只手臂,在血地上滚了滚,其中一只滚到了周丹的脚边。
周丹踹了一脚,看那断臂又滚回茹姑姑身边,便拍着手道:“真好玩!太好玩了!”
岑季白可没什么心思陪着周丹玩闹,借口国事繁忙,便找了几个宫人跟着她,自己出了静淑殿。
出殿的时候,倒取了帕子,在自己手上狠擦了两把。
宋之遥有事寻他,他见不得里头惨状,便只在静淑殿外等着。见岑季白出来,遂摇头道:“你心里愤恨,赐死他们也就罢了,如此折磨母亲旧仆,天下人要怎么看你?”
岑季白并不答他,反是问道:“先生何事?”宋之遥平常不会出现在这里。
宋之遥道:“父亲来报,虞国典客卫杨,带着虞爰的绣像,已经到驿馆了。你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