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嚷什么?”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少说废话,保存体力!”
乐无异心里一凉,亏自己之前还好意思在夏夷则面前自称欧皇,原来非酋在这儿等他。他手忙脚乱地抠着安全带的开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拔出了卡死的锁扣——然而手臂也同时撞上了已经变形的车门。
咣当!!车门被乐无异的气势所慑,吱呀呀松开一条缝隙。
“靠!”乐无异心急如焚,挣扎着去拉扯乐绍成,但乐绍成的腿被砸弯的方向盘压得死死的,单凭人力根本没法搬动分毫。
许是被乐无异激烈的动作所惊扰,乐绍成低声咳出几口血沫,缓缓睁开眼睛:“……无……异……”
“爸?!你没事?!”乐无异愣了一秒,紧接着动作更大了,“快!他们追上来了!!”
乐绍成昏昏沉沉的,刚要再问,就听见有人兴奋地喊道:“找到了!在这里!!”
乐无异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来得及拔出上身,八爪鱼一样扭曲着勉强挡在乐绍成身前。
手电筒刺眼的光芒唰地照进车厢,与乐无异打照面的屠休罕见地有些呆滞:“……小少爷?”
“没死?没死拉出来再补一枪!”安尼瓦尔浑厚的声音遥遥传来,“胡达保佑!终于让我们等到这天!”
屠休后退几步,犹犹豫豫地说:“狼王……那个……小少爷也在。”
“谁?!”安尼瓦尔一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车前,跟乐无异大眼瞪小眼,“你怎么在这里?!”
乐无异虚弱地哼了一声。
安尼瓦尔勃然大怒,狠狠把手电筒摔在地上:“我就知道姓李的没一个好东西!!”
乐绍成耳边嗡嗡作响,只隐约听到了“狼王”二字,大约有些明白对方穷追不舍的原因。于是挣扎着抬起手,把乐无异护在怀里:“冤有头债有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不要牵连无辜。”
“无辜?!”安尼瓦尔切齿道,“当年阁下将捐毒杀得鸡犬不留时,又有没有想过捐毒人民是否无辜啊?”
“狼王!”乐无异挣开乐绍成的手,“禺期不是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吗?你为什么还——”
“十多年国仇家恨,单凭你们轻飘飘几句话就想让我放弃?!就算我能答应,捐毒无辜惨死的人民也不会答应!何况上次我已违背和李铮的合约提前放你们离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们……认识?”乐绍成一头雾水地看着争执不下的两人。
安尼瓦尔讥讽道:“怎么?我的弟弟,我不该认识吗?”
“弟弟……无异,你……你都已经知道了?”
“我……”
“不错,他都知道了!乐绍成,你害我生父、掳我幼弟,让我们兄弟分离多年,还骗他认贼作父!”安尼瓦尔冷笑着接过屠休递来的□□,推弹上膛,“我说的话,有没有一句是冤枉了你?!”
乐绍成心下黯然:“没有。”
“那你这些年蓄意隐瞒真相,又是不是被人逼迫?”
“……不是。”
“爸?你……你认真的?”乐无异颤抖着问道,“你……一直在骗我?故意的?”
“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要告诉你,但每次要开口时,却又犹豫了……”乐绍成长叹一声,“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我一路上都想问你,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乐无异惨然一笑,“所以就是‘对不起’是吗?”
安尼瓦尔的枪口抵上乐绍成太阳穴:“死到临头才来惺惺作态,阁下这戏做的还真是恰逢其时啊!”
“两国相争,必有死伤。我与你父亲各为其主,于公问心无愧。”乐绍成阖上眼帘,“……而于私,我确实愧对无异。”
“很好,既然你坦然承认,那就受死吧。”安尼瓦尔的手指压上扳机,不料枪身却被乐无异一把抓在手里,“你干什么?!”
“你不能杀他。”乐无异的力气出人意料地大,握着枪身晃得安尼瓦尔一阵心烦意乱。
“无异,你这又是何苦……”
“刚刚你都听到了,这个人杀你父亲、屠你同胞,毫无悔改之意,而你到现在还要护着他吗?!”
“狼王,捐毒惨案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无论捐毒惨案背景怎样复杂,乐绍成都不可能脱离干系!你的答复我可以慢慢等,但他的命我绝不会留下!”
“那你就是一定要动手了?”乐无异脸色惨白,“你要杀他,除非先杀了我!”
“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想护着这个罪魁祸首?”安尼瓦尔指下扳机逐渐倾斜,“我就算立刻杀了他,你又能怎么样?我的弟弟?”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有声音挟着迫人的寒意从天而降,惊起林间飞鸟一片。
第 85 章
夏夷则独自走着,行动间带一点可疑的黏腻。他感觉自己的手上握着什么东西——椭圆形的、覆有软管的、跳动着的,正从他的指缝间汩汩地往下流着温热的腥臭液体——那液体粘在他的鞋底,每踩一步都发出恶心的咕叽声。
黑色,单调的、空洞的、毫无杂质的黑色,像丝绸编制的绞索,软绵绵、冷冰冰地套上他的喉咙、夺走他的呼吸。夏夷则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夜捐毒地宫水下明亮的眼瞳,一切记忆都模糊了,只有那双眼睛是清晰的。他隐约觉得自己要去寻找它们,却始终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