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生享尽荣华半岁无忧,比起那些艰辛度日艰难求存的寻常人家,其实已算是十分够本,何必再去苦苦挣扎?
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但愿下手之人干脆利落些,不要太疼才好。
预料之中的刀却迟迟未落在身上,他等了半晌,睁眼看了看,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正好挡住他眼前的光,将一个杀手踢飞出去,片刻又侧转身子架住一柄刀,反手夺过来,抹了杀手的脖子。
果真是干脆利落。
六七个黑衣杀手很快就倒在地上,或死或伤,看着这凭空冒出来的人,和他们的目标一样惊愕。
云钰甚至想过会有神仙来救自己,都没想过他会来。
“留尔等一命,好好想想,回去该如何交差。”肖长离随手一拨,长刀钉在为首之人耳旁,刀柄微颤,鸣吟不绝。
四名杀手爬起来便逃。
“殿下。”肖长离走到云钰身前,想了想,伸出手去。
云钰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咬咬牙自己站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肖长离道:“路过。”
云钰盯他一眼,没有说话。肖长离跟在他后面,能清楚看到他几乎被血污染红的后背,左肩一道血口已开始变黑化脓,心中一紧,上前一步:“殿下的伤应尽早处理。”
云钰切齿:“废话。”
找了客栈叫了大夫,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肖长离一口气算是松了下来。
从茶山回到县城有近半个时辰的路程,云钰硬是不要他扶,咬着牙让自己走得不至于东倒西歪,可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已濒临极限,还没下山就晕了过去,最后还是被肖长离抱来的。
这个人情,他是不欠也得欠了。
醒来时已是日落西斜,云钰一动身子便痛得一头冷汗,眼看屋内无人,忽觉有些心慌起来。
勉力起身,挪到外间倒了水,连喝三杯才觉那焦躁之感褪去,听得外面有些吵闹,慢慢推门,来到走廊上往下看。
客栈大堂有爷孙两人在说书,说的是一则传奇,洗冤录。
肖长离桌上一壶茶一叠花生,听得挺认真。不过虽听得认真,他的注意力还是分了一半在二楼天字号房,见云钰出来,他便放下茶杯,走了上去。
见他上来,云钰便回房了。
走到一半时,肖长离忽然停下脚步,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赶什么路,赶去投胎吗?我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现在无论如何我都要住店!说来说去还是怪你,展翅这样的宝贝你就随便给人了,害得我好苦……”
广岫咋咋呼呼走进客栈,卫翾面无表情跟在后面,与广岫满眼的美味佳肴高床软枕不同,他一眼就看到了肖长离。
两对眸子遥遥而视,一个镇定一个冷漠。
云钰没想到除了肖长离外还会进来另外两个人,见了广岫他还是颇为高兴,比对着肖长离好多了。
“这可是唯一一间天字号上房,肖大人好大手笔,一个人住太空落,不如我与五殿下同住,物尽其用如何?”广岫一眼就看中了那张大软床,巴不得云钰赶紧下来好让他上去躺躺。
对他的提议肖长离没有任何表示,倒是云钰欣然同意,转而问起京中情况。对追杀他的人他心中已然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确定。
直接追杀连阴谋诡计都不使了,那人当真是毫无顾忌了吗?
知道云钰有伤在身不能受刺激,广岫便尽量说的委婉一些,云钰还是脸色煞白:“大皇兄竟当真做出这种事来……我二哥呢,他如今可好?”
广岫道:“这我可不知道了,指不定躲在哪里哭呢。行了,我现在是又饿又累,咱们不能先吃了再说么?我说肖大人有点眼力行不,没看到五殿下饿得脸都白了。”
肖长离起身走了出去,广岫摩拳擦掌已准备好大吃一顿,却见肖长离进来,身后伙计手里端的只是一碗加了肉沫的白粥,简直有将碗扣在他脸上的冲动。
“殿下受伤不宜沾荤腥,饮食因以清淡为主。”肖长离将碗端过来,彻底无视了广岫的横眉怒目。
云钰将碗接过来,下一刻便砸在了肖长离身上。
瓷碗落地,滴溜溜滚了几圈才停下,粘糊糊的白粥慢悠悠从肖长离袍子上掉下来,“啪叽”糊在地上。
不吃给我也成啊,干嘛浪费!
广岫看着白粥无比痛心。
“肖长离,你肖家助纣为虐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忠义?”云钰看着他语调冰冷,“我如今不过丧家之犬,你尽管杀了便是,何必假惺惺!”
肖长离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捡起地上的碗放回小二的托盘之中,小二便忙不迭得走了,生怕几人打起来殃及池鱼。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广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咳嗽一声:“那啥,他这个人虽是讨厌了些,也还没那么坏,至少他老子做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五殿下一定是觉得白粥寡淡没滋味,你还不赶紧去整点好吃的来。”他推一把肖长离,还没忘记想蹭点吃食。
肖长离道:“银两不够。”
广岫嚷道:“没钱你还订上房?不带这么唬人的!”
肖长离难得怼他一句:“若非你害我被贬官,又何至于轻装简行,囊中羞涩。”
广岫指指卫翾推卸责任:“那你得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