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我不想看到任何人死去。万千生灵,繁花似锦,我就是喜欢最最繁盛的景色。流云合而终散,水洼聚而终涸,没有什么是不变的;百川汇流,万壑云归,我容纳的越多,世间不同的景象就越少……他们,又为什么都要靠过来呢?”

“我希望用言语把管明光推远,用利害把奚雪风推远,用道法把江怀霈推远,但——是不是越推越近了?唉,一群小傻子,你们怎么就不明白,不到达那老鬼的境界,就不要来轻易接近我呢?我这样的人,吞噬是天性,融汇是天性,看到你们那样的美丽,又如何能拒绝?”

丁朗月胸口的伤还没有愈合,火焰依旧在剑刃上燃烧。那火焰终于在暗夜降临的那一刻由明艳转为幽深,瞬间吞噬了那把剑,把它融入了自己的骨血。

渡劫之后再还回去?怎么可能。给了他丁朗月的东西,再没有任何能够回得去的。

丁朗月回去的时候,看到那老鬼在擦一把剑,正是他的朗月垂光。那一柄剑平静地躺在老鬼的掌心,任由老鬼拿着最蹩脚的符水随意折辱。丁朗月开口:“还给我吧,现在它不过是一块凡铁了。”

老鬼照旧笑着,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似乎手里的不是符水,而是上好的灵磨石:“你真狠心,连我都没有你那样的狠心。陪着自己那么久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他的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

丁朗月摇头:“我要了江怀霈的右臂,炼了一柄新的剑。”

老鬼哼了一声,认同了这个说法:“江怀霈,就是那个循着你过去的路走的那个小辈吗?罢了,那他本就逃不了,他的就是你的。”

丁朗月想,我并不希望这样。但他说不出来,因为刚才正是他自己主动开口问那人要了手臂来。

老鬼继续说:“其实你还不如要我的手臂,至少那是和你的本性完全不同的东西,逆转过来,会有趣许多。”

丁朗月笑道:“然后,有朝一日你我刀剑相向,你的手臂就可以立刻刺穿我的心了。”

老鬼说:“那样不是很好么?”

丁朗月说:“不公平——除非你也用我的骨血做刀。”老鬼笑笑,想,两人又说了一回有趣的废话。

第二十二章

次日一早,掌门派人来通知丁朗月,可自行前往万壑楼挑选一条宗门辖地中的无主小灵脉,作为宗门给新晋凝虚长老的奖励。丁朗月提升境界的方式本就不怎么依靠灵脉,在各处无甚关碍;然而他忽然想起了江怀霈的小楼,觉得若能辟一小筑幽居,倒也是一件美事,就去随手挑了一座无人争抢的偏远山峰,施施然回来了。

丁朗月回到华明峰的时候,看到镜盲正在请管明光喝茶。那老鬼平素只贪杯中佳酿,更贪醉后的放浪风情;然而此刻他风风雅雅在竹楼之上端坐着,麻衣道冠、素手捧杯,竟然也真有几分清静逍遥的气息了。而管明光依旧是一身白袍,披发赤足,抱膝而执简,口中正吟诵着舒缓悠长的诗句。丁朗月也不说话,抽出昨日新得的三尺利剑两指一震,和着管明光的诗句拍剑而歌。其歌声忽远忽近、忽散忽聚,渺茫如鸿雁渡江,绚烂若海映夕晖,时而辗转低语,时而声震山林。而管明光那诗篇,也是自然而然和歌而行,明快如急雨入川,芬芳如新香穿帘,又转急而缓,如同冬夜积雪,古月高悬。

过一时,歌尽诗终,四围忽而百鸟齐喧,劲风过林,一点寒芒更是越音而来,急如骤雨,直指丁朗月背心。丁朗月还来得及悠然一笑,怡然而动,竟后发先至,一剑横飞,牢牢封住了对方的来路。及至此时,旁人才看清那来人的相貌:却是一个明艳少年,一身短袍鲜红似火,一对眼眸里神采焕发,更衬得手中青锋凛冽如霜,叫亭中仙鬼三人都暗叫了一声好。神识扫去,更觉那少年精华内敛,行止暗合天理,也已是凝虚修为。

丁朗月长笑,挽袖收剑,一揖到底,然后道:“不知道友为何而来?”

那少年此刻已将剑气收敛得涓滴不剩,平心静气地敛眉含笑,答道:“道友看中的那一脉山峰,我却也要争上一争。恰才听闻道友唱和之中颇有意趣,故此鲁莽之间一剑相邀,还望原宥。”

“动如脱兔,静如处子,道友心境平和若水,善!”却是镜盲鼓掌而出,一双苍白的赤足踩在地上,竟然沾不上丝毫尘埃。那少年看到镜盲的样子吃了一惊,只觉此人宽袍里裹着极瘦极冷的躯体,却丝毫没有阴虚伤损的迹象;一探修为,更觉此人神识似海,波诡云谲。阳玄派何时有了这样一个怪人来访?不过世间大人物多是性情古怪,他与丁朗月同样是新晋凝虚,不认识此等人士也实数正常。再看边上坐着的管明光,虽衣着更加随意,但面目柔和如春风抚柳,反倒不像个狂士,看修为此人更是不折不扣的渡劫高人,那就必然不是本派之人了。

少年惊异之中,情绪全都直白地写在脸上,真是一目了然;丁朗月很喜欢这种鲜明爽快的少年,更是朗声大笑,抛开长剑,折一条松枝轰然劈去。雪袍翻飞,乌发垂云,真是好一只翩然白鹤。而那少年也毫不逊色,竟摘下一枚松针,凝气于此,以快打慢、以短击长,竟然与丁朗月斗了个不相上下。

丁朗月将真气灌注在主枝之中,借松枝似柔更刚的力量,将浑身上下舞了个密不透风,又伺机而动,准备抓住少年的破绽,化柔为刚,一举突破。而那少年则全不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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