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与这些都无关,她今天的眉眼,本就是不同的。
盛岳想起十天前,她在饭桌上,用与今天一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师兄,你可别喜欢我。”
当时他的表现,可比今天差远了。
身体僵直,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饭碗,都不敢看她。
今天,他能够冷静地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像是家徒四壁的人,穿着华服掩藏,也挡不住他人随手一提衣襟,露出褴褛内里。
他在她面前,怕是已经顾此失彼,捉襟见肘而不自知。
可她这拒绝方式似乎有些拙劣。她这两年接触的人,男人,他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求婚,不存在的。
他相信她今天的眉眼,只为朝露与晨曦。
如此罢了。
午后,艳阳照耀,她便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尹桑。
下午,那位千里迢迢来谈合作的温州华侨,郭愈,风尘仆仆地来到工作室。
尹桑携全部管理人员及绣娘接待,规格算是有史最高。
盛岳姗姗来迟,见尹桑和郭愈在门口握手,她脸上是客气有余,热情不足的笑容。
熟悉的尹桑。
盛岳微微笑,上前去拍发小的肩,“嘿,你小子,发达多久了,才想着提携兄弟我?”
郭愈笑:“盛少爷这说笑水平比小时候可不止厉害半点,苦生意人,跟你家大业大的哪能比?”
盛岳:“你话就折煞我了......”
两人寒暄了好一会儿,尹桑打断,两人才肯上楼,上个电梯还争执了好一会儿先后顺序。
气氛一直很好,两人多年不见,但网络联系密切,也不生疏,拌嘴聊骚随口就来,看着感情是确实不错。
郭愈参观了绣品展览区,要求参观绣娘工作的地方。这多少算是“商业机密”了,盛岳正想找理由拒绝,尹桑一口答应。
“我们的绣法,要是郭总看两下子就能学去了,那我们还挂什么非遗牌匾,自刎谢罪算了。”尹桑说。
郭愈:“尹总卓识!”
尹桑对这个郭愈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性格不矫情,工作态度认真,办事效率高。在商言商,也不越界。看得出郭愈对绣品,对工作室也都十分满意。
合作确定下来只花了一个小时,具体的细节双方回去商议之后,再拟定具体的合作条款。
因为郭愈接下来的行程是北京,三人约定好同行,作为东道主,工作室承担行程安排以及费用。
县城离市区有两小时车程,当日班机赶不上,一行人便入住市区的酒店。
还是丽笙酒店,好巧不巧,8109空房,尹桑便要求入住8109.
住了那么多酒店,房间号大抵都是记不得的,也是奇怪了,8109这间房,尹桑没忘。
她认床,能住住过的房间,大概还是会有点心理暗示效果。
但一进到房间,尹桑就后悔了。
窗帘大开着,落地窗外是熟悉不过的景色,也怨南方太暖,冬日里树叶也未见凋零,江岸边高树仍然繁茂,剪影如旧。
她一整天跑高的心情落下来,心绪一下子就回到了那天。
那天她和沈峯,在这里,有一场不愉快的重逢。
洗好澡尹桑开窗吹风,冬夜的江风刺骨,让人清醒。夜里很静,江畔高楼成排,霓虹倒影,游船驶过,带了一行荧光色的水波;江上的桥,车如流水,近处,楼下商业区,行人络绎。
最寂寥不过,灯火辉煌,人独一个。
不,两个。
尹桑看到了左下方阳台上的人。
他笔直而立,一手插袋,一手端着酒杯,浴袍宽大,胸口见光。
他望着远处,除了眼睫,几乎不动。
尹桑咬咬嘴唇,抓起手机,拨通电话。
他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伴随一阵铃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拿起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人仿佛又静止了,一动不动,没接,也没挂断。
尹桑很有耐心地等,手机自动拨通第二次。
沈峯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手支着持杯的肘,仰头,一杯酒下肚。
仰视的视角,斜角处——
他看到了她。
他皱了眉,很紧很紧。
尹桑挂断没有回应的电话,趴在栏杆上,笑笑:“出息,电话都不敢接?”
沈峯把酒杯“砰”地一声放在茶几上,尹桑心口一咯噔。这是他不耐烦的前奏。
“回去!”他果然呵斥她。
尹桑:“这是我房间的阳台。”
沈峯:“栏杆不安全,退回去!”
她还作势推了推栏杆,“挺结实啊,”但退后两步,“真巧啊沈峯。”
沈峯的眉头一点舒展的迹象都没有,“你给我进房间里去!”
还来劲了?尹桑抱着手臂,安然不动状,“为什么不接电话?”
沈峯看了她两眼,转身进房里去了,“刷”地一声,落地窗关的声音很刺耳。
留下表情丰富的尹桑。
沈峯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确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绝不容许他人侵犯他的领地,即便这个领地他不屑一顾。
她抢了他静思的地盘,他却拱手让给她。这意味着他的耐心已经告捷,连争都懒得争。
她落下去又升起来的心情,忽然又落下去。
有人敲门,尹桑眼眸一亮,“谁?”
“郭愈。”
“盛岳。”
“噢,”她整理好浴袍,“来了。”
开门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