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睡眠等等皆与往常一样,只是一旦醒来,头一件事便是去灵堂守着。为父母守灵时,大门紧闭,顾连卿几次求他开门,他都没有理会。
登基之后,顾连卿的寝宫便搬去了碧霄宫,先前尹修入宫待的那段日子也是与他一同住在这处。自打尹府失事后,顾连卿将宫中一座闲置的宫殿改成了灵堂,尹修便住在了这里。算起来,这几日除去尹修出宫送丧那回,顾连卿其实已有将近七日未见过尹修了。
改作灵堂的宫殿原先名为欣然殿,乃先皇一位妃子的寝殿,先皇驾崩后,太妃们便住到了别处。先前那位妃子颇得几分宠幸,这座欣然殿也算得上热闹,可如今却冷清的只剩下漫天遍地的白雪,如蒋钰所说,看着几乎要叫雪给埋了。
进了大门,眼前偌大的庭中连个人影都没有,顾连卿在庭前站了片刻,踏上台阶,伸手轻轻叩着门扉,“阿修,下雪了。”
等了良久,门内才传出尹修的声音,无波无澜,只比从前沙哑了些,“我知道。”
这还是他头一回回答顾连卿的话,心中一喜,顾连卿又问他:“脚上的伤又疼了吗?今日天冷得很,添衣裳了没,冷不冷?”
又是等了许久,才等来一句,“不冷。”
“那便好。”顾连卿直接倚着门坐下,不时有雪片被风夹杂着吹送过来,落在他的衣袍上,渐渐便积了薄薄的一层,他浑不在意,偏着头与尹修隔着门说话。常常是他说了许久,才等来对方短短三五个字,但比起前几日门内令人担忧的寂静,这情形却是令人欣喜的。
“阿修,”顾连卿轻唤着,“我想看看你,好不好?”
这回却没有回答,又等了许久,动一动腿都没有知觉的时候,尹修对他道:“你回去吧。”
他应着,“好。”果真起身离开。
门内,尹修自蒲团上起身,身子微微晃了两下这才站定。他向门口走去,却没有开门,只是站在那处,静静地透过被打湿的麻纸看着门外,稍显模糊的视野中,一袭月白衣袍的男子缓缓向大门走去,披在脑后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尹修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道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便又回了原处跪坐在蒲团上。
向眼前的火盆中投了一把冥币,忽然涨起的火焰将尹修原本就布满血丝的眼映的通红,“娘,你做的千层糕很好吃,你绣的帕子也很好看,我会记着的。”
顾连卿回了御书房,衣裳已然湿了大半。蒋钰抬头看见他那略显狼狈的模样,已无意调侃,倒是说起了正经事,“废后魏氏宫里的管事方才来禀报,说是病了,你看,如何?”
此处说的废后魏氏便是顾连宸的母亲,不久之前的皇后。年宴之时,颜靖称病并未前往,关于顾连宸逼宫一事,颜靖等拥护他的大臣却大多并不知情。而支持他逼宫谋反的,便是他的母亲与外祖,魏氏一族。经此一遭,原本几乎权倾朝野的魏家元气大伤,几位主事者皆被问斩,魏氏被废去后位,关入了冷宫,魏家怕是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宣太医为她医治便是,她的儿子还在流放途中,真正该她受的罪不过刚刚开始,担惊受怕的日子还长着,怎能叫她有个好歹?”顾连卿除去被打湿的衣裳,淡漠的开口。
“啧啧,你这人,待旁人如此果决,怎的一对上尹修便没了法子?要我说,你去撞开那扇门将他揪出来便是,何苦每日去坐在门前自讨苦吃。”
顾连卿对蒋钰的话并无太大反应,只道:“阿钰,有些事你不懂。”
蒋钰连连摆手,“你们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我也不想懂,只要珂儿不像尹修那般待我便好,你啊,这黄连你若是愿意便自个儿吃吧。”
“说起秦珂,你们的婚事有何打算?”话题一转,便到了蒋钰自个儿身上。
被问起婚事,蒋钰稍稍有些不自在,“珂儿说她年纪还小,想再缓两年。”
“还小?去年她便及笄了吧,再过不久便十六了,不算小了。”
憋了许久,蒋钰终于叹一口气,“实话与你说,珂儿说她不愿这么早便嫁了人侍奉公婆,她嫌约束太多,还想再过几年闲散日子,也想多在父母膝下尽孝几年。”
“那你便一直等着?”
蒋钰觑他一眼,“你也甭可怜我,咱哥俩如今也算同病相怜,且等着吧,指不定哪一日便熬出头了。”话毕,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不好意思,作者今年莫名变得身娇体弱【你滚(╯‵□′)╯︵┻━┻】,最近病的不轻,于是,我会努力多更的!敬礼!!!
☆、 你还有我(二)
元月廿九, 雪停了,奈何太阳懒散的紧, 久久不愿出来当值,头顶那片天便一直阴沉着。
整个皇宫积了不少雪, 入冬以来, 宫人们对于除雪这活计已是驾轻就熟, 不过半日便清扫的一干二净。只是,灵堂前的积雪却无人清扫。
偌大个皇宫, 其余地方皆是通红的墙,琉璃做的瓦, 只有灵堂这一处, 耀眼的白。
原本是派了人前去打扫的, 可有宫中的老人说:“灵堂的雪不能动, 怕会惊扰了里面的亡魂。”还有人说:“尹公子不喜旁人打扰, 灵堂还是莫要进去了。”于是, 都走到灵堂门前的宫人们, 却又带着手中的工具原路返回了。
因此, 廿九这日午后, 当尹修踏出那道悬着“欣然殿”匾额的大门时,门内与门外的差别,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