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恒昏迷六天,陆必行几乎寸步不离,一开始不让他进,他就穿着隔离服蹲在门口,蹲守的姿势像参禅一样,困了就靠墙睡。第三天夜里,林静恒突然因为过敏再次高烧,并且神志不清地从医疗舱里摔了出来,陆必行于是连表面的配合都不肯了,执意守在医疗舱旁——反正没有电子锁能挡住他,没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他黑不进去,此人神出鬼没,打游击一样。
独眼鹰围追堵截了他好几天,此时一眼认出林静恒虚虚披在身上的外套,突然身心俱疲,有气无力地骂道:“滚你妈蛋。”
林静恒大病初愈,本想起来散个步,没想到散得这样别开生面,实在是有点累了。
他伸长了腿,坐在敞盖的医疗舱上,大爷似的对独眼鹰说:“坐吧,顺便给我根烟。”
独眼鹰为了不给他面子,硬是靠着墙,戳得棒槌一样挺拔。
林静恒想了想:“图兰从入伍开始,干的就一直是搅屎棍的活,搞破坏还行,维护秩序的事向来没有她,我刚才看他们状态很放松,所以病毒的事是已经平息了对吧……才一个礼拜,你找的帮手?”
“不是我还能是你?”独眼鹰语气很冲地说,“林上将,我看你这辈子能为人类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早点死。”
“谢谢夸奖,”林静恒对他还以颜色,“可惜陆兄你就算现在去世,也不能算死得早的了。”
独眼鹰:“……”
这时,林静恒说:“女娲计划的事,他都跟我说了。”
独眼鹰先是一呆,随后陡然变色,连愤怒都忘了:“他跟你说什么了?不可能!”
“很多,包括他小时候是被你从剖开的尸体里取出来的事,你为了他隐瞒下女娲计划的事,还有你为他重塑身体,你……”林静恒本想感谢,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出来大概会引起独眼鹰悲愤的嘲讽,没什么必要,于是又咽了回去,公事公办地问,“这次他没有感染变种彩虹病毒,原因是什么?”
独眼鹰脸色忽明忽暗,气急败坏地在屋里走了好几圈,陆必行是个非常坦诚的人,怎么想的、有什么感受,该表达就表达,从不会藏着掖着,唯独这件事从不对人提起,独眼鹰没想到他居然会对林静恒和盘托出。
漫长的青春给足了年轻人们四处浪荡的时间,年轻的爱情,就像是孩子迷恋游乐场,贪婪热烈又没长性,从忍不住尝试开始,总以找到更有趣的去处告终。陆必行那么大一个人,想法比谁都多,看上哪个怪胎,独眼鹰反对归反对,其实也管不了他。
可是……
独眼鹰目光扫过坐在医疗舱上的林静恒,心想:“你怎么就会对这么一个人掏心挖肺?”
“不知道,他没有接触过这种新型的彩虹病毒,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易感染。我也不知道他们研究女娲计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彩虹病毒只是其中一个工具。我最初的想法只是想利用女娲计划给他重塑身体而已,自己的身体,不是打印的器官,我不想让他变成阿瑞斯冯那个德行。彩虹病毒可以让正常细胞退化,理论上能重新发育出全套身体,但是……在这个过程里,它也改变了原有的人体基因,这是我们当时没想到的,产生了很多问题。那时候女娲计划泄露,被人端了,我前后花了十多年,才让他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可即使是这样,谁也说不好彩虹病毒将来会给他带来什么。”
林静恒沉默了片刻,少见地说了句人话,堪称是安慰了:“现在看来,也许带来的改变就是重塑了他的免疫系统,是好事。”
独眼鹰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林静恒:“这件事到我为止,严格保密,不要再落到其他人耳朵里——他这次没有感染的事,有人产生过怀疑吗?怎么解释的?”
“针对这种变种彩虹病毒的研究,反乌会那边也不太完善,前不久他们还在做人体实验,所以不好说,”独眼鹰顿了顿,“空脑症似乎对变异的彩虹病毒不敏感,他有个学生,小丫头没轻没重,发抗体的时候当众脱过一次隔离服,也没有感染――当然,也可能她运气好,刚好没接触到病毒携带者。他小时候确实因为……出现过一段类似空脑症的症状,暂时也说得过去。”
林静恒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当着陆必行的面对空脑症人群出言不逊过……毕竟以前他心里确实是那么想的。
“你们传过来的资料里,有一部分关于女娲计划的内容是绝密,到现在他们还没能破译加密结构。”
林静恒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彼此沉默了一会,独眼鹰心情十分复杂,窗外微风习习,他那宝贝儿子已经变成了一只蜘蛛侠——最不要脸的那种,抓都抓不着。
至于警告林静恒……一来林静恒回来就离开过医院,这事确实赖不着他,二来老波斯猫也有自知之明,林静恒根本不听他那套。
独眼鹰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试着跟林静恒沟通:“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就不嫌他烦吗?嫌他烦,能不能痛快地让他滚远一点?”
林静恒客气地回答:“没事,他不烦。”
独眼鹰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失声咆哮道:“他们给你吃错药了吧!”
被他分贝触动的医疗舱再次重申:“请注意素质。”
独眼鹰:“注意你妈!林静恒,你……”
林静恒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