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柳容病重后,沈无端为了方便她修养,特意选了谷中温暖宜人处建造轻絮小筑,之后就定居在那里。
可是在此之前,他住的是与拂雪院相邻的流风居。
这两个院子地处稍显偏僻,但胜在清净,门前是梅花夹道的流水小径,门后是四季常青的小松林,流风居里种了墨白两色秋菊,拂雪院中却是遍地兰草,幽香化风。两个小院凑齐了“梅兰菊竹”,说不出的附庸风雅。
因为流风居上任主人是沈无端,现在住着的又是门主楚惜微,是实打实的内在之地,那么安排叶浮生这么个初来乍到的人去住只有一墙之隔的拂雪院,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二娘掩去眼中惊色,并不敢质疑他的话,恭敬道:“是。”
她唤来一名下属领走陆鸣渊,自己亲自给叶浮生引路。等两个外人都走远了,楚惜微才开口问道:“义父,这不合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谁不服就去把定规矩的死人挖出来跟我分说。”沈无端嗤笑一声,瞥了他一眼,“越大越没出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嘴上说不合规矩,心里头可高兴了。”
秦兰裳捂嘴窃笑,落井下石地道:“没错!小叔脸上板成了石头,心花早就怒放了!”
“兰裳。”楚惜微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出门受了惊吓,连喝三天莲子心煮黄连水,良药苦口利于病,不服你憋着。”
秦兰裳:“……”
沈无端仿佛没看到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自个儿孙女,轻咳一声,道:“你也别死鸭子嘴硬,悯风都跟我说了,你连冰魄珠都舍得给他做药,现在让你承认一句就这么难?”
楚惜微又不说话了,他只要不想开口,就是拿棍棒也打不出一个字来。
“五年前我送了个丫头到你房里,结果被你给扔了出来,还说自己是断袖……啧,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沈无端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后来我在你房中看到了上百张画像,画的都是一个男人。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你没说谎。”
顿了顿,沈无端又道:“今天一见着他,我就知道你想的人是谁了。这小子年纪比你大几岁,我看他事事都顺着你,哪怕无关风月,心里总是有你的,挺好。”
楚惜微不吭声,秦兰裳捂着嘴也不敢插话,只有孙悯风开了口:“可他毕竟还是外人。”
“只要这兔崽子不犯傻,总有一天会变成内人的。”沈无端似笑非笑地看了楚惜微一眼,“而且,我让他去住拂雪院也不只是因为这个。”
楚惜微有些疑惑,就听沈无端的声音忽然沉了:“悯风说他叫叶浮生,这个名字我是没听说过,但是刚才他施展的招式,我却很熟悉。”
楚惜微心里一跳,沈无端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凝固如画皮纸上的一笔浓墨重彩,目光深邃,一字一顿地问:“他,是惊鸿刀的传人?当年你怎么都不肯说是谁教了你《惊鸿诀》,现在看来,是他对吗?”
第74章 拂雪
二娘是个不爱说话的女子。
她穿着身白衣,长发披散,面色惨白,容貌也寡淡,唯有眼角嘴唇猩红一片,衬出几分妖冶,乍眼看去就像个讨命怨鬼。
她沉默寡言,叶浮生自然也不会自讨无趣,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两人就相安无事地走完这一路,穿过尚未绽放的梅花林,来到了院门前。
叶浮生打量了一下这座小院,比旁边的流风居看起来新上不少,应该是后来才修建的。
流风居是沈无端当年所住,那时候应该还没有拂雪院的存在,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居所旁边另起一院?
听二娘说,秦柳容入百鬼门后一直与沈无端住在流风居,后来搬去了轻絮小筑。因此拂雪院虽然与流风居相隔甚近,却不是主家常驻的院子,而是招待关系十分亲近之人的地方。
这就更令人奇怪了。
叶浮生不动声色,看着二娘打开门上青铜大锁,又将锁与钥匙都交在自己手上,道:“公子请入吧,老门主早先有令,此地是不准我们进去的,便只能送到这里了。公子可先入内一观,我这便唤几个仆从过来伺候,若缺了什么东西,尽管跟他们讲。”
她说得清楚,显然是真没打算陪同进去,叶浮生也不难为,笑着还了一礼,便推门而入了。
甫一入内,叶浮生就先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眼下已经近冬,院子里竟然还有兰花开放,他仔细一看,只见这院子里种了一棵还没开放的梅花树,四下则是各式兰花,春夏秋冬四季开放的品种俱全,难怪到现在还不露寡淡。
听说拂雪院是沈无端让人修建,也是他亲自布置,可算是十分有心了。
叶浮生感慨片刻,踩着青石小径往屋里走,从前厅到厢房,陈设摆放无一不精致,虽无珠光宝气,却多清净高雅。
卧房里有一扇屏风,丝绢做底,手绣飞鸟出云之景,片羽云丝都栩栩如生。叶浮生盯着它看了半晌,才去打量屋里其他陈设,看物品摆放应该是很久没人住过,但因为打扫得当所以整洁干净,并没见着什么灰尘。
他最终进了书房,脚刚跨过门槛,就看到书房里竟然还坐了三个人!
一男两女,围着檀木小方桌坐着,桌上摆了茶水点心,上首的位置空着。
叶浮生一句“打扰”还没出口,目光在三人脸上一扫,身体便如遭雷击。
右侧的女子一身鹅黄衣裙,发髻高挽,脸上戴着白色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