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连祁宏自己都未曾预料,原来生活了这么久,可是当有一天正正要离开的时候,他能带走的全部,也不过是这一个土黄色的箱子罢了。

两人坐在耿晧的车上,慢慢往朝阳门驶去。

此时此刻,当祁宏坐在副驾的时候,他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想到后备箱的行李,他突然确确实实的,在心中体会到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地位逆差。

这种逆差,往往是高位者,所根本不曾注意到的。

就好像你去洗手间,越过正在拖地的清洁工时,对方小心翼翼的避让,如同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举动。

可直到有一天,如果对方没有避让,你却不得不绕行时,人们才会在潜意识里产生愤怒时,倏然困惑的思考起来——为什么,那个避让的人,就理应不该是自己呢?

这个世界里,往往隐含着许多约定俗成的规则与界限。

年长者之于年轻人;外表体面者之于样貌丑陋者;又或者富有的人之于贫穷的人。

谁该妥协、谁要退让、谁更低贱、谁需卑微。

在爱情里,这些重重规则与界限,会渐渐让人变得面目模糊。

——仿佛连拒绝,都成了僭越。

当两人移到朝阳门去住以后,他们的关系一度变得非常和谐。

祁宏不用再日复一日的早出晚归。他们可以在早上醒来后,因为晨勃而彼此抚慰,甚至在shè_jīng后、仍有时间借着余韵温存许久。

晚上的时候,祁宏下班走过一条马路,耿皓会早早的停在那里接他回家。

他们有时候在外面吃些晚饭,更多的时候,哪怕祁宏自己做饭,耿皓也不用再心疼男人会不会感到太累。

他们就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偶尔约会、逛街、看电影。

每个月三千二百块钱,耿皓在手机上一笔笔的记录,他从不会让祁宏花费超过这个数字,那仿佛是被小心翼的、精打细算着的“爱情额度”,里面有种既辛酸、却又甜蜜的味道。

耿皓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一点点的温暖,一些些的陪伴。当祁宏能够把这些提供给耿皓的时候,耿皓觉得自己就会满足。

入秋了以后,他给祁宏买了一双皮鞋。没敢挑特别贵的款式,但版型确实是偷偷印了祁宏的脚型,送到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祁宏犹豫很久,收下了。耿皓因为这件事,开心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以为祁宏终于能够接受这些事物。他开始变本加厉的给男人买手表、钱包、围巾、衣服。

他想把自己喜欢的、他认为好的东西,全都买下来塞给祁宏。——就好像在耿皓有记忆的小时候,母亲死后,忙于工作的父亲,总会在任何一个见缝插针的日子里,留给耿皓花不完的零花钱,或是买来许许多多玩具、食物、电子产品、所有一个中年男人所能想到提供给年轻人会喜欢的玩意。

这是耿皓从小到大唯一感受到的,被爱着的方式。

那也是他成长至今,唯一所学会的,去爱人的方式。

44

在和祁宏的关系变好以后,耿皓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再出去玩。

在朋友与恋人之间,他还是选择了祁宏。为此andy几人曾不止一次的笑骂他“见色忘友”。

而耿皓通常只是笑呵呵地不予置否。

但是将近年底的时候,却有一次聚会,他无论如何也推不掉。

——大麦与交往五年的男朋友分手了。

再一次在line吧见到大麦的时候,耿皓几乎有点不敢认。

时隔短短几个月之间,原本身形略显壮硕的男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他把头发染回了黑色,穿着一身皱巴巴的t恤,眼袋浮肿,眼底青黑,满脸都是憔悴。

耿皓来的时候,andy正在安慰大麦。孙衍之看到耿皓,冲他点了个头,耿皓有些尴尬。

他戳了一下于瑜,示意于瑜将位置让开,耿皓坐在大麦旁边,这个位置离孙衍之比较远。

沙发卡座里,仍旧是小团体里的那几个人,只是唯独大麦的男朋友没有来。

大麦低着头,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闷酒。直到几分钟后,耿皓看不下去,一把抢了他的酒杯,大麦才沉沉开口:“我俩分手了。”他说。

然后大麦停顿了许久,小声说道:“他要去上海,他要和一个女人……结婚。”

耿皓愣住了。

他还记得大麦的男朋友,那是一个有些瘦小的男生,比大麦矮一些,却比大麦年长。

大麦二十七,那个男生三十岁。他喜欢留一头像是日系美少年似的的短发发型,面容也漂亮而精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开玩笑说自己与耿皓同岁,耿皓差一点就相信了。

他是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是一名钢琴演奏家,不算特别出名,但也不至于默默无闻。他时常往返于各国内外、各个城市去演奏,生活过的既潇洒又优雅。

耿皓与他不算熟悉,但是聚会的时候,只要他在北京,便必定会陪着大麦一起来参加。他不太爱说话,开口必然是冷到北冰洋的冷笑话,但每次他说完笑话,大麦都会傻呵呵的笑着捧场。他们相识于五年前,大麦的毕业典礼上,他应邀来演奏。演奏结束后,他躲在厕所抽烟,大麦看到了。大麦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真漂亮,比女孩还漂亮。他笑了笑,然后当天晚上,手机上便收到了大麦鼓起勇气发来的信息:我能认识你吗?

他们交往了五年,感情虽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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