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贯日真君将地火镇压下去的那一刻,就是他身死的那一刻——这是连魏谌都已经明白的事。

张问之三人怀着希望,又怀着绝望,迫切地看着贯日真君,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地。而匪镜真人却在这时默不作声地站在了陆修泽的身旁,道:“你这时该明白了吧?”

陆修泽没有应答,匪镜真人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世事不会总是随你所愿,因为世界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人心。魏婓花了那么多年,都没能将你改变,你又如何才能改变他?”

陆修泽涩声道:“我没想改变他,我只想要他活着。”

只要他活着就可以了……只是这样都不行吗?

匪镜真人淡淡道:“但他不想。”

贯日真君会死,不是因为他不得不死,是因为他选择了死。没有人逼迫他,没有人隐瞒他,没有人引导他——这一切,都是贯日真君的选择。无论是选择死,还是选择抛弃陆修泽。

陆修泽明白,因为就算他不明白,匪镜道人也已经冷酷地将真相撕开,摊开一切,让他将这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他宁愿自己不明白,宁愿自己没有看到。

而这时,贯日真君那处异变又起。

因贯日真君身体每况愈下,早已是日暮西山之势,所以,即便贯日真君此刻已经倾尽全力,但却依然无法在他身体彻底崩溃之前凝成第三个日轮。

若尽快不凝成第三个日轮、晋入出窍期,则贯日真君无法将暴动的地火镇压下去,那么生灵涂炭近在眼前;而若贯日真君想要凝成第三个日轮,他便需要辅以衍日珠,徐徐图之,快则三年五载,慢则十七八年,才能顺利凝成第三个日轮。

可现在缺少的,恰恰就是时间。

于是事情就此进入死局。

张问之三人也看得清楚,于是他们的眼中希望消散,再度染上绝望。

陆修泽眼睁睁地看着贯日真君的身体一寸寸崩溃,回天乏术,却依然努力想要晋入出窍期,想要镇压地火。

这时,陆修泽甚至觉得,贯日真君不如早早死了的好。

陆修泽宁可贯日真君真的就这样抛下他,也不想看到他这样痛苦地活着。

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这样为难自己?

陆修泽不明白——他无论如何都不明白!

陆修泽再也看不下去,身上黑火沸腾,毫不畏惧贯日真君周身的灼灼阳炎,大步上前,颤声道:“你做不到的。”

陆修泽厉喝道:“你为什么还不死!你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还不肯去死?!”

为什么还不死?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痛苦地苟活?!

陆修泽应该是痛苦的,但他又是不痛苦的,因为那些痛苦已经从他心中的空洞流逝了出去,让他身下的黑焰越发沸腾,蔓延得更广,其滔滔之势在连续暴涨了几次后,竟是已经丝毫不逊于地火。

贯日真君睁开眼,看着陆修泽身后不知不觉中漫开的滔天黑焰,蓦然醒悟,道:“你……你可以做到……”

贯日真君抓住了陆修泽,道:“你可以镇压地火……你可以救他们!”

贯日真君此刻已经被阳炎烧灼得只剩一半的身子,另一半已经融成了恐怖的血水。但他依然没有咽气,依然固执地盯着陆修泽,道:“你一定要镇压地火!”

——这是只有陆修泽才能做到的事、只有陆修泽才能救下的人。

陆修泽伸出手来,按在了贯日真君心脏的位置。

陆修泽道:“如果你去死,我就答应你。”

贯日真君默然了一瞬:“好。”

陆修泽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贯日真君道:“我知道。”

陆修泽掌下黑焰喷涌,将贯日真君彻底化成灰烬。

到了最后的最后,陆修泽也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那声对不起。

而他也已经不需要了。

因为他已经不痛了。

陆修泽跪了下来,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肩膀颤抖。

他应该是哭的,但是他并没有哭。

他应该是痛的,但是他也没有痛。

只有空洞——无尽的空洞,吞噬了他心中的一切情绪,一切的爱,与恨。

黑色的火焰更大了。

它变得越发狂烈、张狂,甚至是疯狂。

它烧灼着、翻涌着,向着四周和地下延伸攀爬,像是一只永不会满足的恶鬼!它吞下了沿路的灵植灵兽、吞下了熔岩地火,吞下了它路径的一切灵力、一切生命!

——但是不够。

不够!不够!

怎样都不够!

就算将地火吞尽,就算将生命吞尽,就算将这个世界都吞食下去,也还是无法满足,无法停下,无法止步。

不知不觉中,恐怖如魔神再现的气势降临在观日峰上,原本因地火的消失而开始欢呼雀跃的众人,再一次沉寂下来,瑟瑟发抖,被莫名的恐惧支配。

陆修泽拿下手,在一片黑色的火焰地狱中站起身来。

他的发冠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没了束缚的长发四散,在热浪中被风鼓荡得如灵蛇飞扬。他回头,平日里总是以温柔捆缚的神色飞扬起来,向众人露出一个带着天生的fēng_liú和冷酷的笑。

“贯日真君已经死了,为什么你们还活着?”

陆修泽声音温柔,如情人耳语。

“我送你们去地狱陪他吧。”

第42章 答案(上)

闻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他踩在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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