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最后的这些时日里,安若兮想给自己寻一个安定的归宿,让母亲也走得无牵无挂。她在百里府的尴尬处境母亲是心知肚明的,虽然老夫人疼爱,慕容诺与百里九对她也客客气气,但是,自己总归是一块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骨头,讨人嫌弃。
楚卿尘的恩赐,给了她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最起码,她可以远离京城的流言蜚语与冷嘲热讽,自强自立,不用依附谁,还可以,同刘妈妈相依为命。
慕容诺的这份人情,她要知道。
她走进一念堂的时候,百里九不在,那个叫做桔梗的丫头正没大没小地趴在诺雅的肚子上,雀跃着叫嚷:“他真的动了,好像是在伸懒腰。”
暮四先见到了她,一愣过后,上前行礼,被她抬手拦住了,她害怕,从暮四嘴里吐出来的,是“安夫人”三个字。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什么安夫人了,她只是安若兮。
诺雅见了她,冲着她微微一笑:“你来了?”
就像是对相熟多年的好友。
桔梗站起身,站在诺雅身后寸步不离,仍旧满心提防。
“桔梗,去给安夫人倒杯茶。”
安若兮摆手制止住了:“叫我若兮就好。”
“看你气色好了许多。”
“还要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
“都是应该的。”诺雅淡然道,再也想不起应该说些什么。
“今日皇上给我送来了女子学监的聘书。”
“多读书总是好的,哪里像我,老是被人嗤笑粗俗。”诺雅自嘲地道。
安若兮羡慕地笑笑:“我读过的书全都装进了肚子里,而你融合进了骨子里,大家全都敬佩还来不及,有谁是出自于内心的嘲弄?玩笑罢了。”
诺雅琢磨安若兮的神情:“你该不会是果真要走?”
安若兮点点头:“以前做过太多的错事,对你不住。很庆幸你能帮我寻到这样一个好的归宿。”
诺雅一阵默然不语:“你可以继续留在将军府的。”
“你不用劝我,我早就应该有自知之明,死皮赖脸了这么久,可惜历经过一次生死方才豁然开朗。我很庆幸遇到的是你和九爷,不至于太狼狈。”
诺雅突然就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劝解,毕竟她去女子学监没有什么不好,继续留在将军府,只是会耽误了她的青春韶华。更没有必要惺惺作态地劝了。
“那你自己多保重。”
安若兮笑笑:“那就就此别过了。”
诺雅起身:“什么时候走,给你践行。”
安若兮抬手制止住诺雅:“等我定下来自然会跟你们说的。”
安若兮说得极是周全,却在夜里就偷偷收拣了东西,晨起将军府大门刚开的时候,就留下一封书信,然后带着刘婆子走了。
老夫人总是不放心,差了下人专程过去伺候,被安若兮婉拒了。又托了当地相熟的官员照顾,书信往来,见她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将注意力全都放到诺雅身上来。
过了寒冬,春寒料峭,然后暖阳一日比一日暖,诺雅换下厚重的冬衣,身材依旧圆滚滚的,就像个白胖的肉球,
她愈加慵懒,总是赖在躺椅上晒太阳,用狐裘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眯着眼睛就是一只懒洋洋的猫。
老夫人早早地就挑选好了奶娘,接生婆子,严阵以待,恨不能天天带着她们像练兵一样,每日将接生的手艺操练上百十遍。
诺雅平日里被多少双眼睛盯着,走得急了,有人忙不迭地提醒,她好不容易跟泡泡亲热亲热,也立即有人大惊小怪地叫唤,这也做不得,那也去不得,她就索性什么也不做。
百里九又总是过来烦她,嫌她懒怠:“快些起来活动活动。老汤头说看你肚皮,孩子个头肯定不小,到时候可别生不下来,痛得吱呀乱叫。”
诺雅斜着眼睛看他,眼中满是戏谑:“说的好像九爷挺有经验似的。”
诺雅轻描淡写,百里九就有些着急,他每日里听婆子们危言耸听,见天介提心吊胆:“这样的事情还少么?”说完又要“巴拉巴拉”数叨他听来的那些杂闻轶事,诺雅忍不住打个哈欠,将狐裘披风裹紧了身子,眯上眼睛就要继续睡。
百里九着急,上前就要拽诺雅的胳膊:“走,跟爷一块散散步去。”
诺雅就势伸个懒腰,突然就捂住了肚子,紧皱着眉头叫唤:“哎呀,我肚子疼。”
百里九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松了手,一时间手足无措,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扭身扯着嗓门冲着屋子里叫嚷:“生了!生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门帘打开,婆子们就从屋子里涌出来,紧张地问:“觉生啦?”
百里九扎撒着两只手,忙不迭地催促:“快,快!”
他捂着心口,就觉得心慌气短,好像喘不过气来,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身经百战的婆子们早就准备好了,而且早就在老夫人的督促下演练过多少次,闻言大喜,好似都看到金晃晃的元宝在自己面前晃悠。兴奋地指使几个闻声出来的丫头:“快些烧热水!记得干干净净的!还有,快点把开水煮过的单子铺好!”
几个丫头慌乱了手脚,左晃晃,右晃晃,手都不知道往哪搁。
“还有,快点通知老夫人!”
这个倒是好领会,桔梗立即一溜烟地去了。
还是婆子们镇定,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顾不得尊卑,催促百里九:“哎呀九爷,还愣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