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无能为力,应该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即使曦冉真的能够与下贱的白子成亲,那又如何?到底还是轮不到他小白的头上。
语言这种东西,在某些时候就是难免会变得苍白无力,曦冉也努力过了,但是他字斟句酌讲述出来的事实,从结果来看,还是不断加深了对方的负面情绪。这当然不能怪罪曦冉,只是这个话题本身与愉快无缘。
费了半天唇舌却只得到这么一个背道而驰的结果,曦冉也难免烦躁,索性闭了口。
迎着他那样一双满是复杂情绪的金色瞳眸,小白觉得自己已经被其中散碎的金芒搅的目眩神迷。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心中暴虐的情绪当然不可能这么快消散,可却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短时间内,他只能一眨不眨的与曦冉四目相对。双方持续这样的姿势,没有动作,竟然就这么演绎出一幕深情的戏码。
正如曦冉所熟知的那样,小白是个聪明人,其聪明程度甚至超出了以狡猾著称的楼氏一族。聪明的人不是没有感情,但他们往往比别人更懂得如何将感情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畴之内,即使偶尔也会濒临失控,可一旦给了他们冷静的机会,他们的理智变化占据上风,仔细的思前想后,追踪那些蛛丝马迹。
此刻的小白显然已经冷静下来,或者说,他将恶劣的情绪控制在了一定范围之内,让自己剩下的那部分思绪能够正常运转,来考虑某些极为重要的问题。
若是将方才曦冉所说的那番话认真剖析一遍,其实不难发现,他除了试图解释之外,还隐隐约约的告知了某个十分重要的真相。之所以他的措辞如此隐晦,大概是因为他本人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是否要将这些东西告知别人。
自从曦冉的手捧着他的面孔开始,一直都没有收回,多半还是出于担心,只要小白眼尾的那缕红痕不退,曦冉只怕很难从这份忐忑中摆脱出来。掌心中传来的干燥而温暖的触感实在令人恋恋不舍,小白忍不住又轻轻的蹭了蹭,这才强迫自己离开。
小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太重视人类了。为什么?”这个问题,或许早就应该问个清楚,而不是等到今天。
对方会在此时追问这个,其实并不算太意外,麻烦之处在于曦冉并没有准备好现成的答案。“这难道不对吗?”避重就轻,实在算不得回答。
曦冉不经意的逃避更加证实了小白的猜测,或者应该说,是某种隐忧。小白深深皱眉,一层阴影打在眼瞳上,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得无比沉郁。“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实在是不合情理。曦冉,你是妖兽的皇帝,就算你生来同情心泛滥,但是也没有必要为人类做到这个地步。”
曦冉没有应声。此时此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小白。从妖兽皇帝的立场出发,他的许多做法的确十分出格,但朝中的重臣们只是认为这个皇帝过于偏宠人类,谁也不能深究曦冉这些行为背后的深意。
反而是小白,看出了背后的不同寻常。
小白继续道,“如果只是出于同情,你当年救下我一命,这勉强还可以解释。可是你刚才所说希望迎娶人类女子为妃,这怎么都说不过去了。你处心积虑提高人类的地位,甚至将人类捧到与妖兽平起平坐的地位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问你,你认为我们两族可以相安无事的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吗?”曦冉不答反问。
小白不明白曦冉何以又泛出这个曾经讨论过的问题,在如今的背景之下,其意义或许有所不同,但他的答案却一层不变。小白嗤之以鼻,“这个世界只有这么大,还容不下两个种族。”
曦冉苦笑。“在妖兽的世界中设立人类的自治区,将其交付到你的手中,你将它治理的井井有条,并且不断扩展范围。我以为在经历过这些之后,你的想法会有所改变。”
他还是坐在细细的阑干上,也不管夜风吹起的头发会不会迷了眼睛,依旧朝下方眺望,一片昏黑之中看不见太多的东西,但是远处几点零星的灯火还是隐约昭示了生机勃勃的气息。这里原本是最为贫瘠的矿区,就连生存都是奢望,可如今,蓬勃的生命力却已经在这里生根发芽。
沉默的人换成了小白,他的一言不发暗藏着冷漠而尖锐的力量,显示了他的心冷硬如铁。在见识过自治矿区的欣欣向荣之后,不仅曦冉,甚至连随行的桑牧安都有了几分动容,然而成就这一切的男人,本人对此居然是无动于衷。
曦冉将一缕头发拨到了耳后,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那么我再问你,如果我们两族只有一方能够延续下去,你认为是妖兽,还是人类?”
不管小白心中的想法如何,也不管他本人这些年究竟是如何努力的,陡然面对这样的选择,他给出的依然还是最为稳妥的答案,“这有什么悬念吗?人类在妖兽面前,和弱小的蝼蚁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你错了。”短短的几个字,被彻彻底底的卷入了夜风之中。曦冉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来,或许只是压抑太久,一时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但是他的语调比叹息还要轻浅,轻易就被环境吞噬,即使在场那位唯一的听众耳力奇佳,却也依然没能捕捉到一个字。
是否真的听清,其实并不那么重要,曦冉紧绷的身体线条,加之面孔上浮现出来的凄怆,每一样都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小白认为自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