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使别人找地方洗手的人是曦冉,半途加以阻挠的人也是曦冉,其善变的速度简直叫人应接不暇。小白愣了一愣,好歹没有傻的无可救药,当即将洗手的那一茬抛到九霄云外,一步蹭着一步向石桌的方向挪了过去。在半道的时候,小白还不忘把双手背到身后,没有别的可用之物,他便用衣衫的后摆擦了擦手上的泥土。
见对方到了跟前,曦冉懒得开尊口,只是用下巴颏点了点对面的石凳。
明白将这位皇帝明里暗里都得罪的不轻,小白不敢再有半分反抗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坐下,双手叠放在膝头,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被曦冉从祭坛上救下来的场面。正襟危坐的小白,仿佛还是曾经那个捡回一条小命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小小少年。
只可惜,回不去的东西就是回不去了。哪怕举止动作可以伪装,但是嵌在眼中那一蓬被野望所点燃的火却不是轻易可以扑灭的。
在大朝会上当着众臣的面,小白明明还可以将野心勃勃的火焰压抑到最低限度,确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可为何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火焰中就像是被浇上了一盆不知名的油,旺的不能再旺。
既然不能控制,那么他只能低头掩饰。
“我确实在故意隐瞒身手。”坐了一小会儿依然听不到曦冉说话,小白只能艰难的寻找一个话题。
他的耳中充斥着曦冉不断自斟自饮发出的细微声响,从壶嘴里流淌出的酒液,掠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注入酒杯。尽管小白低头看不见这一幕,但美酒在杯中泠泠作响,每一下轻微的响声都要狠狠的在他心尖撩拨一下。
持杯的手指,如玉石雕琢出的指节,应该比瓷杯还要白上三分,细腻三分;
沾了酒液的唇,色泽应该比平素看起来更加温润;
还有……
曦冉还是不接话,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
小白硬着头皮继续,“但我隐瞒身手却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想太引人注意罢了。其实就算我用上全部实力,依旧无法与妖兽抗衡,而如果将这些掩饰下来,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够救自己一命。”按照本意只是打算好好解释清楚,只要能够安抚对方的不快,哪怕说上几句软话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可是话题才到了一半居然已经演变成了自嘲。
攥紧的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带来的锐痛好歹让小白清醒了些,用来解释的那一篇腹稿已经不翼而飞,他只好苦笑着说道,“曦冉,我会的一切都是你教给我的,即使我有心隐瞒,又能骗你什么呢?”
关于他直呼他的名字这件事,光是君臣有别这四个字压下来已经足以让小白付出生命的代价了。只是曦冉本来并不十分看重那些繁文缛节,而且小白也只有在极为特殊的时候才会直呼他的名字,每逢此刻,总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郑重的意味。
对方方才的解释究竟是真是假,曦冉也懒得在条分缕析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辨别了,总归七、八分的真实还是有的吧。再次斟了一杯酒推到小白的面前,也没有半途收回。“我教给你那些东西,可不单单只是为了让你保命那么简单。”
曦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或许早就该问了。
“曦冉,我一直都不敢问你,当年为何要救我?”
迟早会面对这个,曦冉倒是也并不惊讶。明明是给对方接风洗尘,但他却将自娱自乐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鲜芦笋放进嘴巴里,这副闲散的架势着实与当前的话题格格不入。“你问我这个,还不如问问你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向我求救?”
小白一愣。求救?被放在祭坛上祭品,预先都是灌了麻-药与哑药的,他当时唯一能动的应该只剩下一双眼睛了吧?被鲜血染红,恨不得诅咒整个世界天崩地裂所有生灵都为他陪葬的怨毒眼神。
小白怎么也无法想象,曦冉究竟是如何从那么可怖的一双眼睛里看出“求救”的意思?
曦冉尝过芦笋之后,十分满意,于是自然而然的也夹了一筷子放在对方的碗碟中。小白依然还是不肯抬头,只留了一个发旋儿给他欣赏。曦冉也是无奈,心说——这家伙出去了一趟,别的本事不见得涨了多少,倒是这份叛逆简直不知翻了多少倍。
“虽然你当时不能说话,不过分明是不甘心赴死的眼神,这理由难道还不够让我把你的小命拉回来?”
对方分明已用上了戏谑的措辞,大概是希望赶紧将这篇陈年往事翻过去。然而这对妖兽皇帝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够在记忆之中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已是难能可贵;可是这对于小白本人却是生死界线,他实在没办法达到同样的洒脱。
曦冉再一次端起酒杯,斜瞄着对面黑漆漆的头顶,一边难免发愁,一边暗骂“真是麻烦”。他方才说错了——小白这家伙出了一趟门带了一回兵,不仅变得更加叛逆,而且明显不容易糊弄了。即使他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可那崩的几乎平直的肩线,还是将坚持的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
先是叹气,接着曦冉一仰脖将手中满满一杯酒灌了进去。
第112章 第112章—荆棘王座
严格说起来,曦冉的酒量并不差,但他从来都是细品慢酌,并且极其鄙夷喝酒如喝白水一般的牛饮,特别是千金难买的佳酿,咕嘟咕嘟的只管往嘴巴里倒,最后连个滋味儿都没有品出来,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如今竟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