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莫在哪个方向?我抬头望去,除了太阳降落后灰暗晕染的橘色天空,只有建筑物的穹顶出现在视野里,间或有几只鸽子飞过,咕咕地叫着,唱着只有它们自己才懂的歌,那歌声里,不知是归巢的喜悦,还是迷失的伤感。
“皮耶罗,联系好了,对方打来了电话,明天下午我们就去附近的一个教堂。。。”
维托快步走了进来,不像我的随性,他办事一向效率很高而且很有计划。
“去教堂?”我从窗台上跳下来,“为什么要去教堂?”
他摇摇头说:“对方称,要在教堂见面。”
我失声大笑:“哈哈,难道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要向上帝祷告之后才肯做亏心事?”
“无论怎样,我们最好入乡随俗。”
“好吧好吧,教堂就教堂,我也该去见见上帝老爷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维托就去了附近的一座天主教堂。
白色的教堂并不很大,可是耸立在低矮的民房旁边还是有些突兀,就像是随手搭建而成的。
我们走了进去,弥撒正在进行中,人并不很多,粗略地看了看,也就十几个左右。人们跪在长凳上双手握拳祷告,远处耶稣雕像下站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神父。
还没等看仔细,维托就拉着我跪在靠后的一个角落,双手合十握拳,把头抵在弓起的手背上,口中念念有词。我瞅他发了一会儿愣,也照样做起来。我不知该祷告什么,就期望此行顺利,我和维托最好留住小命,阿门。
十分钟后,弥撒结束了,等人全部走光,我们来到了那个神父面前。
“冈察洛夫先生。。。”
他正低着头整理经书,棕绿色的头发抿得整齐,当他抬起头时,一双同样“整齐”的深绿色眼瞳闪过一丝戒备,瘦长的脸庞,两颊有些凹陷,皮肤发黑,但两颊和下巴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年纪大概四十出头。
他迅速扫了我们一眼,平静地说:
“年轻人,我的教袍还没有脱下,请仍然称呼我为‘鲁本神父’。”
维托诧异地看了看我,然后识相地改了口:“是,鲁本神父,早上好。。。是马科?卡帕雷拉介绍我们来找您的...”
他忽然抬起左手,阻止了维托的介绍,谨慎小心地把圣经平放进一只黑皮公文包内,然后把胸前的十字架和教袍也脱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捋平一起放了进去。换上皮外套之后,他向身后的耶稣像深深地鞠了一躬,在胸前闭眼默划了一个十字,对我们说:
“现在是冈察洛夫先生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拎起公文包快步向后门走去,我和维托对视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在路上,不等我们说话,他就滔滔不绝地反问起来:
“觉得奇怪吗?”
“啊?什么?”
“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像好人的人去做神父?”
“这。。。并没有。。。”
“不过是帮朋友临时客串,真正的神父回家看老妈去了。”
“老妈?”
“不要怀疑,我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这个当然。”
“我要很小心才能不被他们认出来。”
“谁?”
“还能有谁?啊哈伙计,有火儿吗?”
维托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烟。他又快步走起来,我和维托加紧脚步以防被他落下,还要分担一部分注意力不撞到行人和障碍物,一部分注意力捕捉他时不时跳跃的思维。
“冈察洛夫先生,关于克拉莫,我们想。。。”
“等等!”他突然停住脚步,望着街边的一家门口排起长队的批萨店出神,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他妈的,老子最爱这家的马格丽特,偏偏这么多人!”
这叫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我立刻冲上去跑到队伍的最前头,因为插队,我用了5万里拉换了一份价值只有不到3千里拉的马格丽特,不过这招果然奏效,冈察洛夫走路的速度明显放慢,而且还忍痛割爱,分给我和维托一人一小块马格丽特。
“这饼真他妈好吃!”
等他饱餐之后,我们又提到了克拉莫,他还是不太愿意多讲,坚持要我们陪他去做一单买卖。
“我得去趟珠宝店。”
“您要买珠宝?送人?”
我身上没带太多的钱,如果这家伙要是想让我拍马屁拍到狮子大张口,我决定立刻放弃这条能进克拉莫的唯一线索,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蠢猪才把钱白白送人呢!”他挥挥拳头说道:“达里诺那臭小子欠了我的钱,用他老妈的钻石耳环抵债,我手头也紧,又没老婆,不如拿到黑市上去卖。先到珠宝行打听打听行情。”
我随口说了一句:“不如先给我看看,珠宝鉴定我略通一二。这样万一是赝品,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下丢了您的面子,而且鉴定也要另外付费的。”
“你也懂鉴定?”
“真假还是能分得清。”
他重新上下打量我一番,把烟头随手扔在马路边,从里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金丝绒小袋子交到我手上。
“看看你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