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邱桥的表情不自然地沉了沉,但是面对既是老板又是女朋友兄长的何愿却又不能表现出异样,只点了点头说:“我昨晚把她送回公寓了。”
听到这个回答何愿的反应却有些奇怪,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微微弯下脖子的陆邱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还有一件事,邱桥。”
“漫画你想怎么画都可以,毕竟那些都是假的,”他非常缓慢地说着,像是要求,态度却又有些卑微,“但何意是真实的,你不能对不起她。”
陆邱桥在那极短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从脊柱攀爬而上的寒意,但在他还没来得及应答什么之前何愿就已经钻进车里了,像是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一般。
叶新铎发动车子向景区外开去,透过后视镜他看到何愿在皱着眉头按自己的太阳穴,便出声询问他的状况,因为常年从事高强度的工作所以何愿的身体并不很好,他过劳的时候会头疼,眼睛也会看不清楚。
何愿听到他的声音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叶新铎将车子尽可能开的平稳,并说先送何愿回家休息,毕竟最近除了联合画展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补几个小时眠的空闲还是有的。
然而何愿却摆了摆手,转而问他画展的场地布置现在进度如何,叶新铎愣了几秒钟没有说话,何愿便抬起眼睛来望着他,叶新铎作为助理跟随他五年多,几乎到了朝夕相处的程度,两个人实际上对彼此的脾气都很了解,何愿知道叶新铎不是很认同自己连轴转的工作节奏,而叶新铎也知道何愿一旦已经开口询问一件事,就一定需要自己立刻给出答案。
两个人无声地通过后视镜对峙了一分钟,最后还是叶新铎败下阵来,他转开目光重新看着笔直的道路尽头,用一种非常公式化的干瘪口吻说:“第一场温老师的画已经全部搬进展馆了,具体的分类和布置应该会在今晚之前完成。”
“我们先去看一下情况,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带温老师亲自去确认一下。”何愿考虑了几秒钟,然后说。
然而叶新铎却并没有立即调转车头,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声音并不再像平日那样一板一眼,而是温和了许多也低沉了许多:您真的不休息一下吗,展馆我们可以晚点过去的。”
“看完再休息,”何愿却一如既往地固执,他阖上眼睛显然已经不想再讨论这件事,“走吧。”
于是叶新铎也没有办法,只能听话地在下一个路口掉头,然后稍微将车里的空调温度提高了一些,缓慢地向展馆开去。
——
温风至因为熬了一个大夜早上吃了饭才觉得很困,便在酒店里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昏暗的房间里一片静谧。
他本来就受时差困扰,又因为昨天看了陆邱桥的漫画心里郁结,所以这个时候从床上爬起来还是觉得昏沉,他赤脚走到卫生间洗了洗脸,又就这冷水把药吃了,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钱塘江畔的酒店房间位于十九层,落地窗边可以俯瞰半个杭城,红日接近地平线,夜色中城市的星光正在慢慢亮起。温风至觉得自己心里前所未有的酸胀,他很多次想过自己再次回来的样子,也很多次梦到过这个城市的很多角落,但他心里在某一个阴暗的地方无时不刻地讥讽自己没有回来的资格,也许何愿所做的全部都不如他直接告知画展举办城市的那句话,那是最终让温风至在传真过来的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缘由。
他在窗边静立了约有十几分钟,胃部的又一次抗议才让他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去吃饭了,然而拿起手机他才发现自己这一整天静音,竟然有好几个来自何愿和另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温风至想着何愿应该有什么事情,便先给他回了过去,然而接电话的却不是何愿本人,而是另一个更沉稳许多的男声,他解释自己是何总的助理叶新铎,何总正在休息。
温风至有些意外地愣了半秒,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前一天在悦意文化门口见过的年轻男人,那是一张让人没来由信任和觉得安全的面孔,一言一行非常从容稳健。
听得出温风至有些诧异,叶新铎便解释说白天联系他的原因是想要带他去画展的展馆确认一下展品的布置细节,如果有什么意见还能在周末开票之前早做修改,温风至没想到他们的心思细腻如此,他虽然在国外也办过一些小型的画展,但都是级别比较低的个人画展,所以安排布置都是自己的工作室一手操办,所以并没有什么沟通上的环节,而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把画作全权交给另一个公司,所以并没有想到悦意会如此在意自己的意见。
温风至感动又有些欣慰,便道歉说自己因为倒时差所以昏睡了一天,并且在国内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只要悦意方面方便安排,他随时都可以过去。
叶新铎听到他的话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很迅速地做出决定,说一个半小时之后会来酒店楼下接他。
温风至再一次感到意外,毕竟这个时候已经傍晚六点多了,大部分上班族应该已经到了下班休息的时间,但是听叶新铎的意思他们好像是全天待机无休的样子,日程可以直接从早安排到午夜。
作为一个懒散的个人画家温风至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安排,虽然作为已经睡了一整天的他并没有什么抱怨的余地,但还是由衷觉得何愿和叶新铎这样的人非常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