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宗贤拂袖横直刘宗光,痛骂道:“刘宗光,你不满皇上任派,大可以封驳上诉。何必干出谋害朝廷命官,令人不齿之事。”
刘宗光凛然道:“你血口喷人!谭大人,你有何证据说我杀人害命?仅凭你空口白牙,片面之词,恐怕不足以给我定罪吧。”扬袖打下谭宗贤的手指,高声道:“污蔑一品大员,栽赃陷害,其心可诛。”
开泰帝看够了戏,才闲闲的开口:“刘爱卿说的在理。”目光挪到谭宗贤身上,“谭爱卿,你说刘大人谋害朝廷命官,可有证据?”
谭宗贤肃然道:“臣有人证,丫鬟怡心,仵作陈贵二人。”
“传召。”开泰帝换了个姿势,指了指张恪道:“此事涉及两位朝堂一品大员和一名五品大臣,事关重大。刑部尚书,你就在这金銮殿上,当着诸位朝臣的面,亲自审理吧。”补充一句:“朕希望,你能当庭给出结果。你的人员任你调派。”
张恪额头汗珠密密麻麻,迟迟不敢应下。多次抬头直视圣颜,只盼着能从中窥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良久良久,才道:“臣,遵旨。”
这场闹剧,最终以谭宗贤证据不足,不足以定罪结案。
彼时冯俏在衍圣公府上做客,女眷们坐在内间。冯承辉和衍圣公在书房说话,冯俏一听言语间提到章年卿,硬赖过去。
冯承辉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周存礼上吊自尽于家中。分明是被人用长布勒死,然后挂在房梁上的。张恪睁着眼睛说瞎话。皇上也闭着眼睛听瞎话。皇上有意袒护,底下人只能说圣明。还能如何。”
冯俏忍不住插嘴,“爹,你说的张恪,是我们张伯伯吗?”
冯承辉更惆怅了,抑郁道:“可不是吗。”
衍圣公轻轻笑了,“皇上这么偏袒刘宗光,怎么就划了章年卿,点了周存礼。”很不以为然。
皇上用了谭宗贤的人,却抬了刘宗光的面子。乍一看,不偏不倚。甚至略偏向刘宗光,毕竟他这个面子是用一条人命抬起来的。
章年卿紧赶慢赶,回到京城才发现虚惊一场。
皇上因为谭刘朝堂争执的’丑事‘,有些厌弃章年卿。遂,谁也没用。自己从翰林院提拔了何文芳,点任江浙常州府乡试京派官。
只是,章年卿有些疑惑,杨久安的消息怎么会出错?
章年卿没有疑惑很久,谭宗贤再一次亲切的请章年卿喝酒时。章年卿意外的看见同在雅间的何文芳,谭宗贤和煦的指着章年卿,为何文芳介绍:“章天德。”拍着胸脯,壮志豪情:“我的小恩人。”
章年卿忙摆手,“谈不上恩人,谈不上恩人。”
何文芳身材微胖,略显富态。乍一看像一个腼腆的老实人,他胖嘟嘟的手紧紧握着章年卿。“章兄,可还记得小弟。”又调侃的说,以前在翰林院章年卿只和周存礼要好,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云云。
提到周存礼时,还恰到好处露出一抹遗憾,“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就想起,大梦京里周存礼殷勤势力的笑,汲汲钻营,不择手段。
周存礼不是好人。
章年卿心里明白,可此时看着谈笑风生的刘宗光。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震惊,悲痛,理所当然?
好像都有。
章年卿挟着玉箸,吃着珍馐美食,味同爵蜡。
谭宗贤举着杯子,站起来邀大家共饮一杯,深情道:“这一顿饭,权当我为你们践行。干杯!”
章年卿望着满席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无一例外,全都是那张名单里的一部分人。章年卿笑着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量!”
不知是谁起的哄,大家忽然站起来,齐刷刷的鼓掌。
章年卿脸色微红,报赫的四处拱手告饶。
宴席散的时候,门外放起烟花。谭宗贤邀大家去院内看烟花,人声嘈杂,谭宗贤俏俏对章年卿招手。
章年卿附耳过去,只听他小声道:“今年皇上虽不采纳乡选官,我却有幸见着章贤弟授意的两地聘信。私以为,章贤弟中意这两处地方。皇上驳了你去河南的请求。不知现在的安排,小恩公可满意?不如我再……”
章年卿皮笑肉不笑,道:“天德已经很满意了。在此谢过谭大人,让谭大人操劳了。”恰到好处的露出苦恼的神色,“我原也是在两地抉择不下,万幸谭大人给天德指了一条明路。”
“欸。”谭宗贤拍了拍他手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目光若有所指的点点他。
章年卿会意的点头,表示明白。
杨久安说,他的消息是在正德殿无意听到的。
章年卿提着大梦京的两瓶酒,吊唁了周存礼一番。周存礼有一儿一女,最大的有六岁,小的只有两岁。章年卿身无旁物,只送了一些金银细软。
实在,比什么虚的都强。
临走时,他道:“你们回乡的路引若不好办,交给我,我给你盖上京兆府的官印,会方便一点。”
周氏没有决绝,小声道谢,咬着脱了皮的嘴唇,半晌跪下道:“章大人,我家外子不是自杀。”
天气炎热,屋里已经隐隐有腐臭味。章年卿扶她起来,避开一步远,道:“嫂子,让他入土为安吧。早早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好好教养。”话毕,没敢多留,径直转身离开了。
周氏看着他的背影,捂着嘴痛哭流涕,溃不成声。
谭宗贤的面孔,刘宗光的面孔,交替在天空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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