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晋坐在二楼,手臂仍挂着绑带,面容却从熊瞎子和肥猪头的结合版升格为了儒雅斯文的人模人样。
听着楼下说书人的声音,杨晋眉头皱起,只觉满脑门子官司。
那日偏殿之事似乎是刺激到了萧乾,翌日天还未亮,内务府的大门就被踹开了。这位男皇后一手调度,他人劝阻全是不听不听就是不听,强横无比,直接给宫内所有宫女来了个大换血。
内务府自本朝开始还没接过这么大业务,一时储备宫女居然都不够了。
勉勉强强遍布各个宫苑,却每处都只散布着零星几个。各个眼线独守寂寞空庭,每日里满院子落叶都扫不完,根本没心情没时间去打探消息。
更何况,颂阳殿本就没分过去几个人。
萧乾杀个宫女无人计较,但这大换血却一下子就触动了多方势力。
宫内各处本是鱼龙混杂,几乎没有彻底干净的宫人,背后隐隐都站了影子。这一次萧乾的无差别攻击,不管敌军还是友军,都怼了个一干二净。再进去的虽说也有,太监也是没动,但比起以前触手遍布前朝后宫,此时这小猫三两只便算不得什么。
常太师一党反应尤为激烈,接连几日上朝都有言官死谏撞柱。几乎要把萧乾说成是妲己再世,赵飞燕复生,除了祸国殃民,还是祸国殃民。
杨晋这边都是老神在在,反而武将们还有点欣赏这位敢作敢为的男皇后,男儿嘛,就要有点血气。偶尔有那么一个冒头的,跟风骂骂皇后,没被常太师的言狗喷死,却被方明珏堵得哑口无言。
“你们都当朕傻……”演戏一直十分投入,比起戏精投胎的萧大将军也不遑多让的小皇帝咬牙切齿,一脸不堪受辱的模样,手死死捏着龙头扶手,“皇后……皇后为何如此,杨将军当真不知吗?”
文武百官恍然大悟。
言狗们立刻调头将第一位咬死对象从皇后变成了杨晋,直把杨晋骂成一个下一刻便要谋朝篡位的逆贼。
而杨晋的部下们心里闭眼吹了一会英明神武的杨将军,就开始反咬。
日日朝堂,起于骂战,终于吃饭。
而当事人杨晋呢?
杨晋很想把扣在他脑袋上的这口黑锅给掀下去,但是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宫里送出来了一份名单,全是新进宫人的底细。
萧乾这份投诚书完全是交到杨晋心坎里去了,杨晋挠着脑袋想了一宿,贪婪最终战胜了被喷死的恐惧。
他收下了名单。
往后好几日他都不敢上朝,生怕被言官们气得旧伤复发。如今运作已妥,稍平当些,他才迈出了府门。
“客官,您的茶水来了。”
听到这声音,杨晋起身,不慌不忙地关了左边的窗子,顺带朝说书先生投去淡淡的一瞥,“进来吧。”
二楼雅间的门被推开,一身短打扮的小二进来,放下托盘,手指顺着托盘的缝隙将一封信塞进了杨晋微抬的袖子。然后整理茶壶茶碗,躬身退下,“客官您慢用。”
杨晋喝了会茶,才在桌子底下打开信封,只瞥了一眼,便气得将信纸揉做了一团,口中低喝:“无知妇人!”
说完,便一时半刻也坐不住,勉强维持了风度翩翩的仪态,快步离去。
颂阳殿。凉风徐徐,秋意盎然。
方明珏将手里的折子扔给贵妃榻上抛着花生米的萧乾,扔完便懊悔,自己堂堂一朝皇帝,竟然不知不觉也沾染了这种乱扔奏折的恶习。
萧乾接住奏折,打开一看,笑了。
“你怎知杨晋伤好后便又要前去边关?”方明珏问。
萧乾心里一喜。
这要是放到之前方明珏是绝不会问他这种问题的,而现下,便是经历宫女之事后,对他有了几分信任。不至于推心置腹,但也够得上盟友之交。
“他不是要去边关。”萧乾笑得意味深长。
方明珏一怔,“大晋?”
“镇国将军死了,旧部却还在,虽然杀他的是朱昆,但臣下怎能找君王报仇?所以便只好将矛头指向君王身边的小人。”萧乾给他分析道。语气冷静,仿若事不关己。
方明珏若有所思,继续翻看奏折。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小德子从门外扑来,萧乾隐约觉得此景似曾相识。
果然。
“陛下,大事不好了!”
萧乾额头青筋直跳,深觉小德子这个名字起得一点不科学,他该叫小鸦子,乌鸦的鸦。
“何事?”方明珏已经很能端的住了。
小德子眼神一飘,却是看向了萧乾,战战兢兢地说:“回陛下……娘娘,安昌侯猎场坠马,生死不知,刚、刚被抬回侯府……”说完,像是生怕萧乾会吃了他似的,还往后缩了缩。
方明珏也是眼神一顿,看向萧乾。
慢悠悠抛着花生米的萧大将军忽然觉得两道诡异的视线注视着自己,抛上去一颗花生米,诧异道:“都看着我干什么?”
已经没有人去计较他的自称了,小德子脸上的表情见了鬼一样又惊愕又尴尬,反倒是方明珏神色清淡,道:“安昌侯是皇后生父。”
萧乾一愣,掉下来的花生米啪嗒一下,正砸他脑门上。
难得见到天天没皮没脸跟个奸商一样的萧乾呆傻,方明珏摆手让小德子退下,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用干净的毛笔往萧乾额头上狠狠一戳。
然而戳的力道还没落到实处,手腕就被一把攥住,腰间也被一搂,整个人一头栽上了贵妃榻,正撞上一面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