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昆死了。
死得好笑,又突然。
真是一出荒诞的闹剧。
那双淌着黑血的眼睛正对着萧乾,萧乾坦然地看了会儿,忽然觉得好没意思。最初重生之时一直念着的复仇,真到此刻,却仿佛只是踢开一块石子般毫无波澜。或许是因着他在这段旅途里,早有了新的信仰。
朱琏仍掐着朱昆的肩膀和脖子,不停地哆嗦,喉咙里发出抽搐般的沙哑笑声。
萧乾对于这一对神经病父子可都没半点怜惜,当下也不装虚弱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朱琏砸了个脑袋开花。然后趁着朱琏支开周遭侍卫的时候,跳窗逃离。
但他逃得还是晚了。
萧乾刚到窗口,便听身后传来惊骇欲绝的怒吼与惨叫。
“陛下!”
“太子!”
“别让他跑了!”
萧乾反应极快,绝不恋战,扛着背后砍落的刀剑,直接从距离最近的窗子跳了出去。周遭的人只见黑影一闪而过,等喊杀声再追上,却见萧乾已经跑远了。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万万想不到已经被磋磨成血肉模糊的肉块的萧乾竟还能在主帐继续行刺。营地内刹那大乱,无数人围堵而上,萧乾对这附近地形熟谙于心,不管身上被砍了多少刀,只顾往前跑。
他手上拿着一把刀,几乎能将扑上来的人砍成两半,边砍边喊:“朱昆死了!你们还在为谁卖命?!”
有人心神一动,被萧乾钻了空子,杀出一条路去,几个箭步冲到扎营的河岸边,跳进了滚滚的河水里,除了一团浮起的血水,再无踪迹。
半日后,方明珏收到密报,大晋皇帝身亡,太子重伤,晋军撤退。
他烧了密报,哑声道:“将大晋东宫的人,都撤了吧。”
第78章 再攻天密
大晋皇帝驾崩, 太子弑父杀亲这一丑闻还没容得大晋的文武百官遮掩,便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五湖四海。
这下可好, 即便昏迷不醒的太子醒过来了, 背着这么个名头,也没法再做大晋的皇帝了。
朱昆后宫佳丽三千, 但却只有朱琏一个血脉,再加之朱昆当年上位, 斩尽了亲兄弟, 这一时半会, 还真找不出一个能继承大统的人选来。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两位闭门锁户多年的老臣被抬了出来,匆匆忙忙从犄角旮旯扒拉出一位皇室宗亲, 扶着人就登了基,勉勉强强,算是稳住了局面。
至于与南越的战争,半数以上的大臣都赞成议和, 毕竟朝廷这下皇帝太子一块完蛋,是吃了血亏了,新皇皇位还不稳, 再加上朱昆喜好奢靡,国库空虚,万不能再打下去,穷兵黩武了。
新皇也是这个意思, 但议和的事宜还未安排下去,边关却反了。
原来是那位挨了萧将军一闷棍,大难不死的太子爷朱琏醒了过来。
朱琏是朱昆早便立下的太子,虽然朱昆忌惮他,将他像只金丝雀似的豢在宫里,但单看他能在晋军主帐干掉朱昆,便知道这位太子很有一番势力,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朱琏醒来一听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八竿子亲戚登了皇位,当下便发动了兵变,在天密关斩杀了所有支持新皇的大将,独揽大权,重整旗鼓,准备赶回京踢掉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玩意儿。
但他想走,却走不了。
南越军接连几日势如破竹,收复大半城池,呈四面围拢之势,浩浩荡荡,直逼天密关。但到了天密关,却不见开战,反而是南越送来一封密信。
朱琏趴在榻上,呕了一阵,直起身来,旁边的小太监立刻奉上清茶。朱琏漱了漱口,看着那密信,神色阴鸷地问站立在侧的一位将领,“华将军,此事你如何看?”
华凡武是朱琏血洗后唯一活下来的主将,老实忠厚的国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接过密信一目十行看完,才道:“臣听陛下的。”
一句“陛下”喊得朱琏极为满意,他瞥了华凡武一眼,尚显稚嫩的小脸上流露出与年龄极其不符的阴狠:“看来这个付坤还真是有两下子。一面装作萧伯伯诓得父皇疯癫,一面又勾上了南越皇帝,让其冒着放虎归山的危险,也要留他性命。只可惜,朕既不是那等奢求长生不老的蠢货,也不是个由人施舍的乞儿。”
朱琏狞笑着,将那密信一把撕了。
“区区南越小国,还敢放言放朕一条生路?真要打将起来,我大晋的男儿还能怕了?”朱琏冷笑,“传令下去,今日午时,开城门,打过去!”
华凡武应诺,正要转身下去,却又听一声:“慢着!”
“陛下还有何吩咐?”华凡武道。
朱琏眸光阴冷道:“拖个与那付坤身量相似的俘虏出来,砍去四肢脑袋,挂到城楼上。他方明珏不是要人吗,朕给他。看他南越军稳扎稳打到现在,这一回又能否沉得住气!”
华凡武领命下去,还真找到了个与萧乾身形相似的男子,按朱琏所说,挂到了城楼上。还尽职尽责地贴了张告示,言明此人乃刺王杀驾之恶徒,南越军主帅付坤,今已伏诛,曝尸三日。
“陛下,除非亲眼所见,万万不可轻信……”
方明珏坐在主帐内,定定地看着手上的信报,仿若被抽了魂似的,一动不动。
顾战戚一腔劝慰的话全被卡住,能把死人说活的一张嘴头一次有些哑口无言,干巴巴地吐出来一句话。
萧乾失踪已有数日,因着方明珏当日一句“去找他”,几乎所有南越军倾巢出动,搜山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