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洗漱后很快睡去。辰前其实早就习惯了和弟子同塌而眠,当年穆杳很粘人,也很敬爱师尊,总是借着替师尊守夜的理由和他同塌,偏辰前还耐他不得。故而时隔四年依旧以这样的模式相处,辰前其实是不排斥的。
夜朗星稀,蝉鸣疏微。明天将是个好天气。
意识到穆府内见到的那个哑巴有问题其实不难。辰前几乎是第一眼就意识到了这人身份的不同,他相信阿杳也是有所察觉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慢悠悠的动用四处关系寻找穆父情况,跟做给他人看似的。
所以在街上偶然看到那个落单的哑巴时,两人视线隐晦相触,都看出了彼此的打算。
跟,这种情况下自然要跟。
他们身形自然,而敏捷迅速,没有让路人看出丝毫跟踪的端倪。
哑巴在前面大马金刀步履如风,诸般不同寻常愈加明显。如果他真的曾落魄到孙管家说的那地步,也一定是突遭异变。
辰前意识到身边人的气息在渐渐不稳。父亲终究是父亲,是弟子的血脉亲人,穆杳在意对方的很。
辰前知道,穆杳的母亲当年在王家家主之位上退了下来,令长老院代行家主之职,又接了穆杳过来帮助王景垣,就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所以现在穆父是穆杳最亲近的亲人,他怎么可能不在乎?而这个人有可能就是穆父,穆杳心态不可能平静。
哑巴的内力被抑制了,辰前丝毫感觉不到他内力的存在。但这人速度极快,三转两转间,踪影难寻。又一次,男人突然闪入小巷,二人将将要失去目标。身边的穆杳身形一动,差点就失了隐匿。
师尊抚上弟子的手臂阻止,眼神示意他不要乱了方寸。这究竟是不是穆父,还有待考量。
小巷里传来女人粘腻的声音,“谆郎~”
穆杳脸色铁青,再维持不住外人面前那稳重的模样。
穆杳的父亲叫穆层谆。
弟子脸色不好看,反手拉起师尊的手,转身就离去了。不管这人是谁,总之今天他再没有兴趣探寻。
辰前无法,任由弟子带自己离去。
小巷里的高大男人看着面前的女人,警告之色明显。不过这些都不关辰前二人的事了。
在金陵的日子过的不紧不慢,众人始终不曾走,就是在等柳家的动作。辰前将推测说给了弟子,三人的看法不谋而合。
穆府里的主人被人掉了包,而下人都失了记忆,除了孙管家。这也是辰前在穆家时试探出的结果。
那主人家现在在哪里?
几人劫走了凤简,柳家又到底会是什么反应?他们都不相信这件事柳家家主会不清楚。借住在柳家的‘凤菡’‘凤简’,又究竟和柳家是什么关系?哑巴又究竟为什么会在穆府?
他们现在不知彼,只能等。
如果说于辰前来说见到凤菡半身的感受是奇异的话,那见到穆杳半身的感受就是不适了。
在等待数天对方没有反应后,穆杳决定将哑巴带走。
他几乎已经能确定哑巴是穆父了,至于那个女人是谁,这不在穆杳的考虑范围里。
就这几天的观察,众人发现,哑巴的行为很规律,总是在特定的时间从穆府侧面小门出来,又在特定时间回去穆府。
又一天的那个时刻,穆杳和辰前在穆府外等候。只有他们二人。准确的说,这几天的大多数时间二人都见不到凤菡,更是自那夜后再没见到过凤简。不过需要凤菡时他都在。二人默契的对这些事不做询问。
一分一秒都没错,到了那刻侧门打开。穆杳闪身而上,辰前殿后包抄。
穆杳右手依旧没有好,但至少已经能使出七成实力,按理说擒住哑巴并不难。但他失手了。
器宇轩帛的青年从门内走出,右手臂挡在身前,一招制止穆杳攻势。
他面容精致,笑得玉样温和,端的是君子谦逊温然。哑巴从他身后走出,低垂着眉眼,锋芒全无。
青年有着和穆杳一样的面容。如果有人询问他的名字的话,他大约会回答,我叫穆杳。
辰前眸子深处蕴着波涛。
该来的终究会来。
(以下姑且就将所有来自隋阴白家的冠以白姓。)
白穆杳笑得人畜无害,“这个人,你们带不走的。”这话让二人都皱起了眉。他面有无奈,笑得愈发干净明亮,“抱歉了,但阿川不让我放他离开。”
这个阿川,想必就是十川了。
穆杳正视着对方,手上招式没有放下,“那可方便告知,这是不是我们寻的那人。”白穆杳笑,“是。”
无疾而终,几人僵持了一会儿,自行离去,都没有对对方施加阻拦。
辰前注意到白穆杳的右手手掌上有红痕,却没有伤口,想来是受了穆杳的牵连。
又一个疑惑再次冒出。十川当初受伤是连累了辰前的。但早先辰前就问过穆杳,是否被半身牵连过。他说没有。如果有的话,其实很轻易就能感受到。
只有他一个个例吗?这个疑惑暂时不会有答案,辰前将之记在心里,转身跟上了穆杳的脚步。
辰前近期思索的很频繁,他已经不在像往常一样以无所谓或者说是逃避的态度来对待这些了,他承认了——
他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