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人,此事不是你我之间的斗争,而是皇上和内阁的斗争,你我都只是摇旗呐喊的棋子。”陈玉辉看着肖世新,嘴角露出了笑容。
“你待怎么办?”肖世新沉吟良久,陈玉辉在逼迫他打了黄主事之后,分明就可以扬长而去。但他却选择留下来与他说这番话,那肯定另有所图。而肖世新相信,一个对你有所图谋的人,那就说明你身上会有价值。而这个价值,说不定就是他破局的关键所在。
“大义灭亲!”陈玉辉的脸上露出了狠色,手掌微微的一竖,斜劈而出。
肖世新的眼皮子一颤,手掌扶住了轿子的边缘,这个年头,你稍有违逆师长,便是大罪,若是彻底和师长撕破脸,那就是不容于天下。
“肖大人,我相信,若是您可以打击阉党,救民于水火,所有的读书人,会体谅您的。”陈玉辉见到肖世新这副模样,眼中更见得意。
他的重点是落在读书人这三个字上面,而肖世新也一下子就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
读书人是朝廷的口舌,掌握了天下的舆论,而内阁是读书人的领袖,只要能跟内阁打好交道,你名声的好坏,全看人家怎么说了。
似这等与座师决裂的行为,可以说你是违逆师长,那也能说你是大义灭亲。同样的一件事,他能给你玩出花来。
过了好一会儿,肖世新才咽了下口水,“此事我会考虑的,过几日我回复你。”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陈玉辉听了此言,笑容更加灿烂,对方虽然没有直说,但此事已经不离十了。
……
在紫禁城文华殿的边上,有一间不大的屋子,不管是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和四周的高大建筑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天下的读书人,都渴望进入到这间屋子之中。因为,这里是内阁的办公地点所在,天下大部分的决策,都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一个书吏,匆匆忙忙的从通政使司衙门走了出来,双手揣在袖里,双眼目不斜视,往文华殿的方向走来。
他很快就进入了那屋子之中,这屋子从外面看很破旧,从里面看,更加的寒酸。地面上高低不平,走上前深一脚浅一脚的。里面摆了几张书案,有一些书吏在认真的书写着些什么。
这历来都有官不修衙的传统,基本上所有的官署,都是破破烂烂的,国家不是出不起这个钱,但碍于祖训,谁都不好违背。
此人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就往屋子东首的一间隔间之中走去。“杨阁老,山西的消息来了。”那书吏站在隔间的门口,小声的说道。
他这句话一说,整个屋内的呼吸声都不由得为之一滞,但很快大家又都恢复了正常,只是耳朵高高的竖起,听着这里的声音。
“进来。”隔间里传来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那书吏当即整理了一下衣冠,小步的走了进去。
在隔间里头,摆放着一个和外面差不多的书案,书案的后面是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长须微胖,正认真的看着桌上的奏折。
那书吏赶紧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纸,这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的字,墨迹还有些未干,显然是才誊抄好的。
各地的奏折都是先交由通政使司衙门,然后由司礼监上报给皇上过目,最后皇上将其交给内阁,让他们草拟章程。不过,这样一来,很容易被司礼监的太监从中做手脚,万一有什么重要的折子被搁置下来,那后果未免太严重。所以,内阁会让通政使司里面的人将一些重要的折子誊抄下来,先由内阁阅览。这种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无人会说破。
这个老者,便是如今的大明首辅杨廷和。此人少年得志,历经三朝,算是官场上不倒翁。此人一向是以老谋深算著称于世,手段心机都高明的很。
杨廷和拿着手中那张纸,凑近着看了半天,好一会儿之后,脸上的皱纹才舒展了开来。
“皇上年幼,做事总归是不成熟,此事搞得人心向背,怨声一片,也在意料之中。”杨廷和将这张纸给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张纸上是关于山西左右布政使联名的一个奏折,说清丈田亩一事,是阉党余孽在作乱,已经引起了民愤,甚至各地卫所也有些不稳,请求朝廷严惩阉党,免得引起天下动荡。
这事本没有什么奇怪的,皇上这次强行要推行清丈田间之事,内阁诸位都是反对的,而各地官府都在内阁的掌控之中,只要他们传下话去,定然会有反对的折子上来。
但怪就怪在江西右布政使肖世新竟然也开口反对了此事,肖世新是吏部尚书陆完的人,而陆完则是皇上的人,连他都反对了,此事对于皇帝的打击怕是很大。
“这个肖世新倒是有些意思,这户部还差一个郎中,就让他补了去吧。”杨廷和敲了敲桌子,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让肖世新和陆完决裂,但他知道,自己身位首辅,绝对不能让这些投过;;来的人心寒。这肖世新替自己等人摇旗呐喊,那就代表再也不会被陆完接纳,用的好了,绝对会是一枚好棋子。
“希望皇上这次吃了亏,能消停一段时间。”在安排好肖世新之后,杨廷和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些作为臣子的,只希望天下安稳太平,不要有太多的动荡,但如今的皇上,却从不是一个安分的主,恨不得天下立马就乱了才好,整日里有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