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人无可奈何,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得知是要休整,楚淮青未问缘由,干脆地点头同意:“便先就地休息个一刻钟吧。”
楚淮青的注意力不在线上,这是队伍里有目共睹的事实,只是谁也不好去提醒什么,也就让楚淮青秉着这个浑浑噩噩的状态行了一路,而楚淮青也像是全然没有察觉,沉迷在自己的思虑中,不顾外物。
幸而现在被人一言唤醒,倒有了平日里主事时的精干有度,楚淮青观测了一下地形,条理不紊地指挥众人来到一个隐晦的藏身地点,安排一人放风,再让两个身手排前的人沿着周围打探情况,做完这些,又只身靠在树干上,看他的神情,俨然一副再次脱离现世的模样。
沈彻被留了下来,与他一起的是个形容憨厚的汉子,楚淮青未曾言语,沈彻似乎也不愿安分,拾来一根树枝,捻在手中向上拍击,百般聊赖地瞅着旁边的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道:“张李。”
沈彻又问:“百里兼程的里?”
汉子表情木纳:“不是,李子的李。”
沈彻惑道:“怎么起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汉子道:“父姓张,母姓李。”
沈彻立时感叹:“真是恩爱的一对。”
汉子垂头看着地面,慢吞吞地道:“父亲在外有女人,母亲拿刀砍了他,然后自杀了。”
沈彻一脸默,半响道:“兄弟,节哀。”
汉子咧了咧嘴,喉中发出‘呵嗤呵嗤’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哭笑与哀嚎的交杂声。
沈彻被这诡异的笑声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止住话题移开了视线,正巧瞄见了突然动身的楚淮青。
沈彻连忙高声喊了一句:“楚先生,你要去哪?”
楚淮青背对着他,盯着一处丛木:“那方好像有人。”
在旁放风的人一听,眉头不带皱地跑了过去,只不过没有看见什么人影,朝着楚淮青他们遥遥地打了个招呼,楚淮青笑笑,将半挪的步子收了回来:“是我看错了。”
沈彻也将上抬了一半的屁股落回树桩,狐疑地看着再次走神的楚淮青,直觉对方真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难不成高人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
‘啪嚓!’
这次不用谁去提醒,满心警惕的众人已然将视线投向声音的来源之处,哪怕天色已暗,有树木遮掩,耸动的黑影却是比任何东西都要显眼,直接将还未走回来的放风的人又给招了过去。
“楚先生请不要轻举妄动!”回神的沈彻先一步踩在楚淮青欲要踏出的位置,阻止他想要跟上去的意图,“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还是留在原地比较安全。”
楚淮青脚步一顿,接着脚掌斜侧,似乎还想绕过眼前的这个人,却被沈彻及时发现,未留一丝缝隙地挡住。
耽误不过一会,但无论是放风的人还是那个身份不明的黑影,此时早已没了踪迹,楚淮青沉着脸看了沈彻一眼,也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回到刚才的大树边,倚着闭目养神。
楚淮青这个反应,沈彻也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生了气,不过心里不舒服是肯定有的,他抓了一把头发,倒没怎么后悔刚才的阻止,到原位坐下。
坐在沈彻旁边的汉子显然比他更沉得住气,除了刚才看见黑影的时候弹跳了一下,接下来全程当个尽职尽责的木头人,似乎只要楚淮青不发话,他就能在这蚊虫编舞的地方坐上三天三夜。
不过汉子也会做出一些带点人气的举动,比如看放风的人久久没有回来,天色又彻底昏暗了下去,便将干粮袋拆开,拿出两馒头递给沈彻。
“啊,谢谢了啊。”
越是黑暗的地方,越忌讳光亮,更何况楚淮青他们是来探察情况,没有了光亮自然没有了视野,沈彻只能通过微弱的喘息判断存在于身边的两个人。
手里拿着馒头,鬼使神差地看向了仍旧无言的楚淮青,领头的都没吃东西,他怎么敢先吞独食,这样想着的沈彻没犹豫多久,拿着馒头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身后一道视线格外刺背,像是在痛斥沈彻的借花献佛。
“楚先生,可要先吃点东西?”
近处还是能看清,所以沈彻也能看见楚淮青闻言睁眼之后,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眼他手中的两个大白馒头,没有任何要接的征兆。
“谢了,我还不饿。”
沈彻收回了手,又觉得被拒绝后就这样快速转身回去,准会被那汉子用纯真的眼神耻笑个通体酸爽,便打了个哈哈,假装自然地往回蹭。
楚淮青再次开口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这馒头是那人给你的?”
馒头的边缘已经叼在了嘴里,沈彻唔了一声。
“那便给我一个罢。”
沈彻:“......”原来楚淮青对他有意见并不是他的错觉。
察觉到这一点,沈彻很想抓着楚淮青的肩膀问出个所以然,但现实是有那贼心却没那贼胆,乖乖地将另一个馒头奉上。
馒头接在手中,然而楚淮青只是漠然地看着,不愿再自讨没趣的沈彻转身准备撤退,不管如何,楚淮青愿意接这馒头,总算是保住了他脆弱的颜面。
“我若是你,便会想办法将嘴里的馒头悄悄吐出来。”声音同样很轻,轻得楚淮青近处的沈彻哪怕再走个半步,都会将这话忽略过去。
沈彻偏移了几分的身体僵在原地,机械而不留痕迹地偏了回去,看着被面具遮住了半数神的楚淮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