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过摆上供品的人家,它们就停下来吃喝,争先恐后,十分粗野。吃饱喝足后,则是有序离开,就是偶尔有几个鬼,望向主人家的大门,蠢蠢欲动,也会被其它鬼拽走。
当地大多数的老民房都供奉过地基主,也就是房屋的守护灵。有守护灵坐镇的房屋,孤魂野鬼进不了民宅大门。
三五鬼魂,来到何宅院门外,它们被食物和酒的香气吸引来。这些鬼魂走得越近,在何清眼里越具体,他甚至能看清它们的衣着,是年代久远的鬼,只是面貌模糊不清,连男女也难区分。
鬼魂过来狼吞虎咽,不时还会警觉地抬起头,看向院门。院门内,站立着一只黄色毛茸茸的风狮爷,一向憨厚懒散的小黄,此时简直有了狮子王般的气派。它抖索精神,双目囧囧有神盯着门外。
何艳看不到这些鬼魂,她焚烧金箔纸后,就打算将五味饭等供品收起来,何清连忙说:“阿姊,再等等。”何艳吓着一跳,她连忙缩回手,小声问:“小清,真得有吗?”何清点点头。
老叔公说过了,五味饭是给孤魂野鬼享用,何艳知道这种说法,但她其实半信半疑。
等过了一会,何清看到鬼魂散去,示意何艳可以收走供品啦。
何艳舒口气问:“小清,你不怕吗?”
何清摇摇头,他觉得鬼魂就像一片树叶,或者一棵cao那样的存在,时不时会在路上看到,互不相扰就行。
“看来指路灯的说法,应该也是属实。”
鬼月,家家户户在门外挂的那盏灯,专门为鬼指路。在乡下的鬼月里,人们夜晚除非有特殊的事情,否则不出门。
村民在鬼月里的讲究特别多,除去夜晚不出门外,当月也不婚嫁,如果有人在鬼月里去世,往往要等鬼月结束,才能出殡。他们相信,在这个到处是孤魂野鬼的月份里,如果为刚去世的人举行招魂仪式,谁知道招回家的是谁的鬼魂呢,这就细思恐极啦。
何艳想见去世的爷爷,她执念挺大。何清不知道姐姐能不能见到,很多人,都无法见到鬼魂,无论那只鬼魂是不是他们的亲人。
人界和y-in间有一份阻隔,就像一堵牢固的墙。
夜晚,何艳坐在侧厅里泡茶,等待爷爷出现。何清陪伴在身边,听何艳讲爷爷以前的事情。从何艳的陈述里,他们的爷爷是很普通的一个老人,但又不一般,比别人家的爷爷要温和可亲。如果不是家里时常有林师公过来泡茶,大概也极少有人会联想到爷爷曾经是一位师公。
当师公是爷爷年轻时的事情,他年轻时经历过怎样的奇遇或者惊险,他从没跟子孙们提起。
“以往觉得爷爷很熟悉,直到小清回来,头七那夜发生的事,才意识到爷爷也很陌生呢。”
何艳倒着茶,看着青黄色的茶汤,轻轻叹息。
“阿姊,在小时候也看不见那些东西吗?”
何清听过一种说法,就是有些人长大后虽然看不见鬼怪,可是小孩时期可以看到的。
“没印象能看到,要是爷爷回来,我却看不见他怎么办?”
何艳思考着这个可能。
“对啦,小清,我总觉得,我们老宅里似乎有只黄色的狗,这么大,会不会是那种东西?”
何艳呷口茶,思虑着。
何清看向在过道上溜达的小黄,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阿姊,那就是风狮爷。
堂姐其实也能看见那些不属于人世的东西,可能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吧。
这一夜,何家姐弟,等到凌晨也没看到他们爷爷回家的身影,何清想到柯师成说不一定会回来,果然有点道理,就也想开,回屋去睡觉。
何艳独自一人在侧厅里喝茶,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才回房休息。
早上,何艳顶着黑眼圈,打着哈欠,坐在餐桌前,吃何清制作的早餐。何清问她:“阿姊,你昨夜几点睡?”何艳执着汤匙,舀一口美味的j-i蛋花生汤,含糊说:“大概是两点吧。”
一勺花生汤入喉,紧接又是一勺,好喝极了,比外头卖的还正宗。
“小清,你的厨艺真木奉,在我们何家里也没谁了。”
何艳竖拇指,她觉得她还能再喝一大碗。
花生汤以s市的最正宗,是附近几个城市里流行的传统早点,何艳以往喝过,没觉得多好喝。
“蛋饼也好吃。”
何艳咬一口煎蛋饼,吃相优雅。
“说来,我总觉得似乎不大对劲,小清,我们家那只风狮爷,是不是像只小狗崽那么大,还披了件红披风?”
何艳突然问起何清,听她这么描述,何清想,阿姊终于意识到自己见到风狮爷了。
“小清,你不用回答我。”何艳紧接着摆摆手,然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别是最想见的爷爷看不到,把那些妖啊怪啊之类的都给看见了。
第21章 七月灯(三)
早上,柯师成将舅父送去码头搭船,目送他离开,才独自返回。柯师成快步穿行过游客,热闹的店面,来到相对清幽的一处巷子,他把脚步放慢,在树荫下漫行。阳光照耀在路旁西式的游廊上,有点年头的罗马柱上,攀绕着不知在哪一年枯死的藤蔓植物。
“柯先生,早上好。”
一个女声响起,柯师成抬头,看见对面走来一位美丽的女子,正是苏晏。苏晏在下坡,柯师成上坡,一眼对上她红艳的唇,还有唇角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