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反对这么做,便是为了保护桓远的自尊心。
凝望楚玉,容止柔声道:“公主,倘若你给予了桓远信任,却又忽然在此时收回,他会受不住的。”
这与他对桓远的打击不同。他与桓远平素并不相合,来自于他的打击,仿佛一种敌对的磨砺,可是楚玉对桓远,却是委以重任在先,桓远初上手事务,尽心竭力,已是疲惫不堪,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憔悴,倘若楚玉此时收回桓远的掌权,便是全盘否定了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好像两人同一阵营,但是楚玉却在桓远不设防之时,背后捅了他一刀。
楚玉先前急于夺取容止手中权限,两人之间的权力移交太过粗暴,导致桓远身负重担疲惫不堪。现在的桓远,需要的是他人给予的信心与信任,倘若没有,身上压力过重的他,也许真的会被粉碎。
想明白前后,楚玉冒出一身冷汗,假如容止没有提醒她,那么她可能真的会说错做错。行动表明态度,就算她事后努力向桓远解释,可是破败的信任却是再也不能挽回来。
幸好有容止。
思及此,楚玉抬手想要作揖,但是又忽然想起自己身穿女装,这姿势不伦不类,又中途放下一只手,想起拍容止肩膀表示感谢,可是转眼间她面色变了一变,手强行的在空中转了个弯,掩饰地摸上自己的下巴。
忽然的生疏起来,是因为楚玉想起一事。
方才容止说,桓远的自尊会被伤害,那么容止呢?被她叫来的越捷飞打断骨头,养伤期间被趁机剥夺权柄,被算计被冷落被薄待……他又是什么心情呢?
楚玉全身僵硬地想。
会不会,她已经犯下了什么无可挽回的错误?
楚玉望着容止,两人的距离很近,可是仿佛永远触摸不到,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墙,如何都不能打破。
对上容止含笑的目光,楚玉忽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口中默默的不能言语,即便容止原本的立场是站在她这边的,可在那样被对待后,他还会毫无怨恨毫无芥蒂的帮助他么?
她过度的小心,是否已经将一个本来是朋友的人,推到了敌对的位置?
楚玉想问,可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楚玉神情变换不定,容止莞尔一笑道:“公主在想些什么呢?”
楚玉心中正乱,随口回道:“你应该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吧?”她现在已经毫不怀疑容止洞悉人心的能耐,也不认为容止会看不出她现在所思所虑。
容止轻笑一声,道:“公主若不说,我怎知道公主在想些什么呢?”
楚玉撇撇嘴,下意识的反问:“难道我不说,你就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容止接口道:“难道公主不说,就认定我知道公主在想什么?”
这一回,楚玉没有再接下去,这样叠加反问着的对话,实在太没养分太浪费时间了,可是……两人的目光正正对上,仿佛胶接在一起一般,而后微微错开视线,彼此一笑。
方才那堵无形的墙,瞬间融解消弭。
几句心知肚明却互相反问的说话,听起来有些无聊,可楚玉的心,就这样安稳下去,她也明白,容止方才与她无聊斗嘴,目的用意便是为此。
他在无声息的传递讯息:请放心,我会置身事外,不会对你造成阻力。
你不说,我不说,蒙着一层纱雾里看花,可彼此都是明白的。这样的隐约,最是微妙。
楚玉才感安心,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么你是否需要什么?”
容止飒然一笑,望着她目光又转温和:“我只需在此容身便好,公主还是快去瞧瞧桓远吧,这里大可交给我来办。”府上事务对他而言已经太不新鲜,重复同样的烦琐工作,已经失去了当初独自接手的挑战,他不愿回收权力,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理由,便是这个。
不过,调教柳色,想必十分的有趣。
楚玉听了容止的话,急急赶往修远居,才一推门入内,便见桓远端坐在案几之前,正低头专注的整理账册,一本本整整齐齐的叠摞好,放在两侧,而正中摆放着一只方形托盘,盘上垫着一层锦布,托着公主府理事的印鉴。
听见推门声,桓远抬起头来,并不奇怪楚玉的到来,只平静道:“公主,我已收拾停当,账册整理完毕,什么时候交给容止?”他修长的清隽的手放在书册上,俊美的脸容没有表情,眼中却好似有什么濒临破碎。
楚玉心中叹了一声,暗道容止实在料事如神,走上前坐在他对面,正色道:“谁告诉你,我要把这些事再交给容止的?谁造的这等谣言,说出来,我定要重重的惩罚那厮,竟然敢背着我这么胡说八道。”
桓远死寂的神情中终于产生一丝裂缝,流露出少许惊讶:“难道不是么?”
细微的不经意的行为,会反映出人的倾向,今日楚玉随容止去看被擒住的柳色,却没有通知桓远,是因为那时她已经放下了对容止的排拒戒心,并准备信任他的决定判断,倘若是在今日之前,这样的情形下,楚玉会先叫上桓远陪同。
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容止有洞悉全局的能力,桓远在这方面虽不及他,可是也有敏锐敏感的思维,当有人告知他楚玉与容止一同去看被抓住的柳色时,他便知道,自己恐怕要被放弃了。
对于这个结局,他很平静,并没有什么愤怒,只默默的做准备,等待那一刻。
他不如容止,完全比不上。
这个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