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燃这话说得并不勉强。
他无意堵别人的嘴,自己也有责任,而他完全相信安德鲁这个脸皮堪比橡胶的洋鬼子是更无所谓了,可能还会以此为荣……
心中轻轻喟叹:“是我的错,对不起了,你有被院长叫去训话吧?”
“这没什么艾伦,你有颗金子般的心,虽然有时候言语上有些刻薄——”
皓燃打断他的感慨:“长途话费很贵,如果你在使用学校资源,我还是劝你早点收线。”
但安德鲁却难得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艾伦,回香港后你快乐吗?”
快乐吗?他不该对这个问题置疑,也没有理由不快乐。
这是皓燃的真实想法,他或许也会在特定阶段感觉缺少些什么或某些地方不尽如人意,但是“强说愁”的毛病,他是没有的,老把自己的淡漠当回事,也会觉得很做作。
“我很好,你自己保重。下个月来的时候,会通知你来接机。”
安德鲁煞有介事地应道:“随时为您效劳,我的王子。”
第二日清早,全家人浩浩荡荡赶回来,一上午就各自忙开了。皓毅首先逮住皓燃,声讨他昨天逃避家庭聚会的事,皓燃自然有一套应对方案,随便几句话就将亲兄弟驳得哑口无言。
皓燃准备今天去鸿申酒店摸情况,即使对这份家族产业有负累感,皓燃也成不了叛逆到不可救药的富家子弟,凡事事先有点把握,好过临阵磨枪被人轻视。
十点正准备出门,却在车库旁边跟谢瑞真碰了个正着。
皓燃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第一次与她在客厅见面时的不适,今天的他只是稍稍一怔,就稳住了。
“皓燃,要出去吗?”
是谢瑞真主动说的话,换上一身黑色长裙的她看起来端庄却不矜贵,那镶着墨绿色水晶石的腰带在太阳光照s,he下显得有些晃眼。
皓燃到现在仍然很肯定,像谢瑞真这种内外兼备的女人是自己最喜欢的类型。但假设当初得到了,皓燃也无法保证他真的会珍惜,人总是这样,逃掉的那只蟋蟀后来想起来,总觉得比较大。
事到如今,她还在香港,跟他在同一屋檐下面对面站着,说是有缘无分还真的无法说服自己,但心境却是大相径庭了。
“我要去趟酒店。”
皓燃觉得从现在开始冷静应对,是为日后铺台阶下。
明知道谢瑞真很了解自己不愿意从商,此时交代行踪,也不过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妥协j-i,ng神所能换取的最直接成果,另一方面也想令她明白陈皓燃的改变并非一点点。
“你跟过去不一样了。”
所谓的真诚感言,皓燃并不想听瑞真说出来。
“晚上有时间吗?”
“抱歉,今晚我有约。”
瑞真微微一笑,没有因为这声拒绝而面露不快,而是大方地宣布:“皓燃,我们都重新开始了。”
“是啊。”
至少都可以装作互不相识互不相干。
“我只是有样东西想给你,无论如何,希望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决定。”
说得这样大方,皓燃想蒙混过关都不行。
“一切都过去了,你不需要对我解释,可能我们终究是要做家人的,即使结局出人意料。”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谢瑞真将坦率的目光从皓燃身上收回来,没有再说下去。
车库门一震,有辆黑色跑车从里面开出来,车主在他们身边踩住刹车:“瑞真,昨天玩得愉快吗?”
姜守仁总能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拯救迷局中的男女,谁都不会介意他的出场是否破坏了当时的气氛。
“海岛上的度假区很惬意,守仁,你真应该跟我们一道去的。”
“有机会的。”
然后姜守仁看向瑞真身边的挺拔男人,“要出去?”
“嗯,去鸿申。”
“正好,我也正要到那边去,载你一程。”
皓燃没有多留恋现场,对瑞真一点头,就拉开姜守仁的副驾车门坐进去,当车轮向前滑出,皓燃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有五分钟的路,两个大男人都没有交换半句话,但车厢里的沉默并没有让皓燃觉得压抑,相反,此时此刻,一个知悉他过去的人蓦地变得很可靠。
“一定觉得我很小气吧?”
“不。”
皓燃稍一扯嘴角:“我其实已经不再耿耿于怀。”
“我知道。”
“你真的要去酒店?”这点他很怀疑。
姜守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傍晚七点有一些艺术家在格朗聚餐,有没有兴趣过来?”
“是你新办的沙龙?”
“拿着这个。”
姜守仁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白色的会员卡递给他。
皓燃一摸到卡上的突印字母,就不得不惊了一下,这张卡是特制的,上面分明是他的中英文名缩写。
“谢谢。”除了这个词,皓燃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多来捧场就好。”
姜守仁的厉害之处在于,随时随地都保持真诚的风范,而且能抓住别人的弱点趁势出击。
明知道皓燃一直想与当地艺术家建立扶持关系,明知道他拒绝不了这样有诱惑力的邀请,但还是期待他流露一刹那的惊讶和淡薄的笑意,那些才是姜守仁真正心向往之的回馈。
在皓燃接过那张卡片时,两人的手指无意中轻轻抵触,虽然只有一秒钟,姜守仁便觉得一股陌生的颤栗像触电似地猛一下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很有点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