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心黑手辣,他面儿上不服,却当真不敢再说一遍,一只手在地上摸着,忽然摸到一段儿冰凉的金属。那是过来之前顺手带上的——刀!
锵!一把小刀弹出,横在对峙的两人胸前。
清脆的金属声犹如兜头罩下的寒冰水,将顾疏烧得发狂的怒火彻底浇熄。烧红的眼角一斜,视线边界处,殷朝暮苍白的脸色就像一柄钻心锥,狠狠在他心尖儿上刺了一下。
暮生那种大少爷,看见自己这市井斗殴的不堪形象,只怕要吓到了。
但下一刻更为关键的念头随即冲掉这点丧气——不能让他用刀!殷朝暮现在根本动不了,万一出个意外,太危险了!
顾疏一瞬间冷静下来,y-in鸷地扫一眼,冷笑着说:“怎么,嫌刑不够重呢?把刀放下!”
那人早被逼出了狠意,闻言立刻听出顾疏对刀的顾忌,当即一不做二不休,两手把踩在胸口的脚抱住,用力往侧一倒。这是最普通的摔跤,但顾疏时刻注意着他手中的刀子,自己本来就站不大稳,被他一扯,顿时狼狈倒地,摔得结实。只是顾疏x_i,ng子硬,爬起来看都不看抵在胸口的刀,劈手去抓他握刀的手。
那人一慌。他只当顾疏年纪轻,又从没真刀真枪地干过,所以胆怯。现在一看又不像那么回事儿,似乎顾忌是顾忌,却并非为了自己。人在受威胁时,总会下意识做出格挡的动作。顾疏来抓他的手还没到,他握刀那只手便下意识轰过去。这一刀情急之下完全没有留情,顾疏眼前刀光一闪,心下第一个念头就是躲开。
但他刚从地上爬起,脑子里便瞬间转过神来——
糟糕!
身后就是毫无行动能力的殷朝暮,如何能闪!
再说殷朝暮原先看顾疏揍人,心下虽然没有害怕,但却没来由的心灰意冷。所谓虎狼之辈,总是食r_ou_的,这一出再次印证了他心中顾疏本x_i,ng难改的定论。何况单就顾疏来讲,只怕还未必觉得要改……
然而两人开打后,位置便不知觉向这边靠拢,他一条腿疼得额上不住淌虚汗,根本避无可避。刀光如雪亮起时,只来得及将身子挪开一步,将将避过刀子。所谓凶x_i,ng,就是人一旦放宽底线,潜意识就会再放宽一点、再宽一点。那负责人一开始耍上刀子,仅为自保,但见到顾疏狼狈躲开、仅剩殷朝暮束手无依委顿在墙,便激起了他身体里潜藏的凶x_i,ng,紧接着一刀又补了上去。
这种情况下,殷朝暮根本避不开。刀光如雪,那一刀挥过来,殷朝暮被强光刺得闭眼,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一声闷哼,接着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颈间。
一滴、一滴。
粘稠的液体带着新鲜的热气,砸在他颈上,蜿蜒流入衣领,殷朝暮睁眼,恰好看到顾疏左手举着的板砖还没放下,右手却被尖锐的弹簧刀正中掌心,垫在自己脸前。
而之前还张牙舞爪的先爱先醉负责人,已然咣当倒地,脑后一丝丝地渗出血来。顾疏掂了掂手中神器板儿砖,知道殷朝暮心中惊惧,便扯出个凉凉的笑来:“不用担心,死不了。咱们快走。”
殷朝暮:“你的手……”
他完全说不下去。刚刚那一瞬间,他先听到一声似乎是刀刃生生破开筋骨的裂帛声音,接着才是人的闷呼声。而此刻冒着热度的血液正从那只手掌缓缓滴落在他颈间、继而滑过胸口的肌肤,烫的他心惊——顾疏用自己的右手挡在他脸前,那柄弹簧刀的刀尖扎进他手掌大约一指深!这意味什么?
意味着只差一点,那刀子就能把他整个手掌扎穿!
十指连心,虽说扎的不是指尖,但掌心r_ou_嫩,平时擦破皮都要疼上好一会儿,遑论几乎穿透!
这种情况下,顾疏第一句话却是安抚他。殷朝暮完全不知说什么好,垂了头不忍看那只血淋淋的手掌:“其实没必要,我能躲得过。”
顾疏扬扬眉。他的眉形很好看,平时静极几可入画,但动起来,却别有一种凌云直上的飞扬风采:“我知道。”
他语气平静,可那自然而然的态度却让殷朝暮有一种凛冽决然的错觉,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言责问:“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学画的,右手万一废掉怎么办!”
一般人遇到危险,都会下意识趋避,这是千万年进化的本能——顾疏第一次避开了,殷朝暮完全可以理解。但一个人避开危险后又在第二次逆着本能重新护在他身前……要不是脚动不了,他大少爷真要抛掉风度在这里上演跳脚绝技了。
滚蛋,你是学油画的!又不是文学历史马克思、是学油画啊!没了右手还用什么打稿、用什么调颜料、用什么握笔去画,嘴吗?!
“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猪脑!还用手挡刀子,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殷朝暮痛怒攻心,根本控制不住火气,连粗口都爆了一串儿。正常人总是先用右手,也就是说顾疏第一反应是替他挡刀,接着才是用砖砸人——顾疏的手,明明可以不用受这穿r_ou_破骨之苦。尤其他左手用板儿砖敲昏了敌人,显然在那一刻,还存着理智。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顾疏动了动完好的左手,慢慢将砖头放下,额前刘海因刚才的剧烈打斗散落开,洒在苍白的脸容两侧,眉宇间含着无可奈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