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皇帝没有把这奏章藏起来,他可能看到笑笑也就略过去了。可燕秦偏生把这折子压了起来,特地不让他看到,难免不让他多想。
燕秦本来在茶水间吃炒果吃得好好的,结果眼皮突然狂跳起来,就感觉又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放下自己手里吃了一半的点心,走回御书房一看,就看到摄政王站在他的桌子前头,手里还拿着自己藏起来的那张折子。
说实话,把这折子留下来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递折子的人说的有什么不对,就是因为考虑到摄政王,他才把折子压了下来。
按理来说,摄政王很清楚,他们两个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爷,燕于歌是四代单传,他得为他的燕家留下香火,而他是皇帝,后宫佳丽无数,即便他现在不宠幸那些嫔妃,等他缓过劲,想通了,那也是迟早的事。
说是这样说,但燕秦看到燕于歌拿着折子的背影的时候,还是莫名感到了一阵心虚。
他站在燕于歌的后头,静静地看了对方一会,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
燕于歌捧着那奏折没回头,这让御书房陷入难以让人忍受的沉默之中,燕秦实在觉得尴尬,又不好上前去从摄政王的手中把折子拿回来,他只好明知故问:“王叔,你在看什么”
这一回摄政王舍得转过身来看他了:“我在看什么,陛下不是心知肚明吗?”
这语气,一听就很糟糕的样子,不过摄政王肯搭理他,就说明事情尚未糟糕到那种地步。
燕秦做了个撤退的手势,示意御书房内木头桩子一般的宫女和内侍全退出去,在关上房门之前,他小声地对常笑道:“你替孤守着,若是孤在里头摔了杯子,你就冲进来。”
前两世的时候,他的妃子私下里勾心斗角也厉害的很,但她们都是j-i,ng心挑选出来的大家闺秀,最是知书达理不过,便是心中再怎么不满,面上绝不会显露出来。
特别是白牡丹和苏晓笑,有的时候还会劝他雨露均沾,没有哪一个宫妃是像摄政王这样,从来不掩饰在他面前的喜怒哀乐,醋劲大得像是醋j-i,ng转世。
但他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换做他是摄政王的位置,铁定还是要不高兴的。
摄政王还是没说话,燕秦看着他的脸,叹了口气:“我以为王叔一开始,便有这个准备。”
燕于歌心下憋着一口气,学着燕秦装傻:“是么,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准备?”
燕秦也不同他打哈哈,直截了当地说:“大燕江山若是因王叔后继无人,王叔是打算担上媚上祸乱的罪名吗?”
燕于歌看着小皇帝:“陛下应当知道,臣并不在意那些清名。”
真要那么爱惜名声的话,他也就不会做这个摄政王了。
燕秦又道:“可是你在乎燕老将军,还有燕家百世的清名不是吗?”
燕于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小皇帝看,像是要把燕秦的脸刻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里,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陛下可能不知道,臣一直是个自私的人,比起那些虚名,臣更愿意选择让自己开心。”
他当然在乎燕老爷子,也在意那些虚名,但这天底下,他最在乎的还是自己。当这两者不冲突的时候,他尽可能得做到兼顾,但真的触碰到他利益的时候,他不会委屈自己。
燕秦还真不知道摄政王是这种人,在他心中,燕老爷子是真的忠君爱国的好将军,燕于歌虽然是个佞臣。但也是个心系百姓的佞臣,在家国大业面前,也会选择国家,而不是自己的喜好。
结果摄政王今天对自己说,其实他是个很自私的人,这就让燕秦有些难以接受了。
他反问摄政王:“那若是因此,大燕江山后继无人他,大燕因此动荡不安,摄政王难道一点也不在意吗?你还是坚持现在的选择?”
燕于歌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坚定:“臣坚持。”
“可是你自己也要传宗接代,没道理孤就该孤寡一生。”
“有臣在,陛下何来孤寡之说。而且我向陛下起誓。这一生,我绝对不娶妻纳妾,也不会有流着自己血脉的孩子。”
燕秦简直拿油盐不进的摄政王没法子,他只好抛出来另外一个杀手锏:“孤是个正常的男人。”
燕于歌道:“我知道。”
“但是孤是九五至尊,宁愿死也不会屈居人下,难道你忍心让孤一辈子滋味也不尝一下?”
这个问题,确实挺重要的。
摄政王沉默老半晌,挤出一句话来:“臣也不是不可以试试看?”
燕秦笑了:“那孤同你打个赌,我们且试一试,若是摄政王接受不来,孤的子嗣之事,你绝不干涉,若是可以,孤为摄政王散尽后宫。”
他就不信,摄政王能受得了。
燕于歌没吭声,过了半刻钟,还是没吭声。燕秦就知道会这样,他叹了口气,打算去拿过摄政王手里的折子,结果化作雕像般的摄政王动了动那长得过分的眼睫,开了尊口:“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