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山心思早飞到了那座园子里, 除了想见编书人,也有心见见那位惊世骇俗的武人。
他却没想到,画的确是照着那人画的,却不是照着他的武功,而是照着他的模样画的。
可惜他那只眼镜只能当放大镜用,离得人近近的才能看清。他见人时又不可能贴上去看, 自也就没认出花园里那位穿着普通白棉贴里、浅绿搭护的武师,五官神韵跟锦衣卫画里的灵魂大男主有六七分相似。
亏得他身边还有个王守仁。
王守仁见谢瑛和两位国舅果然在,便主动引荐:“祝兄,这两位是当今国舅,锦衣卫带俸都督佥事张氏贤昆仲,这位是锦衣卫镇抚谢瑛谢大人。两位国舅、谢大人,这位是我在江南应举试时相识的祝允明祝举人。”
谢镇抚!锦衣卫系列最常出场、断了无数冤案的谢青天!
他居然还教着两位国舅……他、他就是锦衣卫的幕后编者?难怪那些杂剧与连环画里把他写得这么好!
不、不对,险些忘了,刚才守仁贤弟说的是那编书人弟子的武学先生,所以那编书人其实不是他,而是这两位国舅的老师……他应该听过国舅的老师是谁,常听的,怎么见着谢镇抚一激动,那名字就卡在心里唤不出来了呢?
祝枝山扫过院中一高两低三人,脑中思续纷纷,混乱得险些忘了行礼。
张鹤龄兄弟也仔细打量着这个貌似平凡的中年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王师叔怎么也跟人似的往家捡举人了?莫非这人身上有什么特殊处,或是背着惊天大案?
谢瑛见过礼后,同样深深看了祝枝山几眼,记下了这位未来的四大才子的模样。
但他很快收拾起好奇心,只当王守仁引来了个普通才子,含笑指了指小楼:“王贤弟与祝公子可是要来看书?那我先带两位国舅回谢府了。崔贤弟一时还回不来,我回去叫家人备些茶点送来。”
王守仁忙道:“不必麻烦,我只是带祝兄过来坐坐,待会儿还要往崔家去。我们是客人,倒不好打搅谢大人与国舅练武。”
谢瑛自然知道崔燮请祝枝山来做什么,又多看了他两眼,含笑摇头:“不必了。王贤弟你们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事要谈,我们在外头听着,两下都不自在。谢家亦有别的院子可以练武,我先带两位国舅回去了。”
两位国舅对祝枝山这样无貌无名的读书人没多大兴趣,也不想听他们读书评书,老老实实地跟谢瑛走了。
也就错过了当面跟作者谈谈怎么把自己写得更英明神武的机会。
祝枝山也不知道他刚模糊见着的两位国舅就是自己要写的人物原型,而是深深沉浸在见着锦衣卫谢镇抚本人的震惊中,叫王守仁拉进楼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然后他才忽然想起,王守仁和谢瑛说话时都提到了一个人。
一个姓崔的,谢镇抚的邻居,两位国舅的老师,能寻到世间真才子的人物……锦衣卫连环画里就有这么个崔翰林时常出场,他怎么竟早没想起来!
祝枝山险些把手里的书捏变形了,声音也微微颤抖,压着王守仁的手背问:“王贤弟要叫我见的,便是这一科会试诗经房同考官,成化二十三年两元登第、大魁天下的崔状元?!”
他在江南时还研究过崔状元和崔美人之间不可说的关系,还被王守仁当面驳斥,如今竟要见真人了……祝枝山饶是个见惯大场面的fēng_liú才子,想起自己编过的那桩香艳故事,老脸也烧得发烫。
然而越怕见人,这人就来得越快。
谢家的点心还没吃完,崔燮便已从翰林院散班回来。刚到家门外,就见谢家的管事候在门口给他报信,说王守仁领了祝允明来,在花园小楼里等着见他。
崔燮喜上心头,匆匆换了件时兴样子的玉色收腰长衫,戴上纱帽,也不寻个下人在前面通传,直接踏进藏书楼,见着了电视电影里看过无数遍的祝枝山。
虽然脸不熟,但身份熟,近视眼患者眯着眼看人的神情也熟!
他按捺着心中惊喜,含笑招呼:“守仁贤弟,愚兄回来晚了,这位便是吴中名士祝举人么?”
祝枝山心头一跳,随着王守仁起身见礼,眯着眼看向门外那人。崔燮不待人招呼,已径自走进屋里,朝祝枝山拱了拱手:“听闻祝先生诗书冠士林,才名满江南,在下心慕久矣,却不想今日有缘相见。”
两人之间只隔着二三尺远,祝枝山几乎看得清他的模样。那段“崔状元与崔美人必有私情”的小论文还没从他脑中删光,叫这张俊美得足以倾倒江南名妓的脸庞一勾,又勾得他想起了这段黑历史。
祝枝山惭愧得倒退了两步。崔燮却一步步紧逼上来,握着他的手说:“去年守仁贤弟从家乡回来,与我力赞你的才华,并将所带来的诗作与墨迹都借我观赏过。枝山文如凤凰芝草,我从那时起便念念不忘,今日托守仁贤弟相请,只为求一篇文章。”
他几句话功夫就把祝枝山逼到墙边,避无可避,只能低着头说:“惭愧……”
“枝山之才将惭于何人?”
崔燮年纪不大,但也是当了房师,听过数百名进士喊“恩师”的人,养出了一身名师气场。他握着不第举子祝枝山的手,温煦慈爱地说:“我被陛下指为今科同考官,多少有些品鉴文章的见识。我看枝山之文便是经得起天下人观阅的名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