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上莫道桑的形象散去,逐渐变成了更早些时候,府邸里那个张扬的少年,他忽然意识到,莫道桑待人其实一向都是这个样子,在他这里,也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先是难以置信与不甘,茫然中愤怒又席卷归来,比之前可有可无的懊恼强了无数倍不止,连他的养气功夫都再压不住。
他本来还泛红的脸刷得煞白,神情再度冷下来。
可还是只能憋着一口气忍着,没法跟莫道桑质问一句。
莫道桑看着都无奈了,他的令仪又想到什么了,他以往哄人,他那些小女朋友可没一个不买账的,难得生起了一阵子挫败。
但这不是问题,他像是没注意到温琼华的不对劲,再给他添了一杯酒,说:“令仪,再喝一杯。”视线扫过桌上的几盘子菜,他心里叹了口气,话说把令仪扔在一边生闷气,他自己先吃饱了再去哄他还来得及吗?
温琼华在他话音落下,连想都没想就把那杯酒拿起又灌了下去,杯子磕在桌子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这下,莫道桑想好剩下的话都没法再说了,这正在气头上的人,直接撞上去才是傻透了。
温琼华咽下酒液后静默了会,喉咙又动了动,他才提了声音:“骏惠,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那些好妹妹。”
这声音听起来平静,却藏着压抑得极深的情绪,让人搞不清楚却也无法忽视。
他自嘲地笑了下:“你到底,哪里学的这些东西,我说过,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
莫道桑觉得自己有些冤枉,要不是令仪突然莫名其妙发脾气,他用得着不吃饭哄他吗?他又不是真的全记得莫道桑的那些事,哪知道你们说过什么。
而且一开始令仪明明还是很受用的。
鬼知道会变成这么个样子。
他只得郁闷地放弃,但还是给彼此都添了酒:“那好,我就不说了,”他提起筷子对温琼华说,“令仪,我好饿,我们吃饭吧。”
温琼华心里还是一团乱,可不管莫道桑是不是真的饿,只要听了他说这句话,不由就埋怨起乱发脾气的自己来,手上也犹犹豫豫握起了筷子。
然后窥一眼等着他落筷的莫道桑,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盘子菜,喂进嘴里木然地嚼着。
莫道桑总算松了口气,现在的令仪可不好琢磨,他这么随便说一句,要是把人惹得更气了,那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可好在令仪最顾念的还是他,莫道桑对此欣慰的同时心情又有些愧疚。
算了,管他呢,先填饱肚子最重要,不然做什么他都提不起j-i,ng神的。
他可记得鸣春涧膳食都有定时,这饭菜令仪都不知道怎么弄来的,凉了可不好再摆一桌了。
温琼华午膳用过才没多久,现在自然吃不下饭,于是开头夹了几下就停下来发呆,眼神一直跟着莫道桑,看他用得满足,心里也逐渐充盈起来。
那种根本不由自主的喜悦,一点点在他的心里发酵开来,将原本的焦躁逐渐抚平,最后甚至他都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
本来早就知道的事了,不是早就习惯了吗?怎么一被哄过就受不了了。
这样真的跟那些小姑娘有什么区别。
他眼神闪烁着饮了一杯酒。
莫道桑进食的过程中敏锐地发现了温琼华的变化,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又很快就识趣地压了下来。
毕竟要照顾一下他的令仪那有些脆弱的自尊心,瞧瞧他多贴心。
吃得八分饱,莫道桑克制了再克制才让自己停下来,才放下筷子,手边就起了水声,他愣了下,接过那杯酒,当白开水一样饮下去润了润喉,笑着说:“令仪,谢了。”
只不过温琼华还是不想理他。
莫道桑不在意这个,估计睡一觉起来,他的令仪就能完全变回去了,这可比原先想的要好了太多,于是换了个话题问:“令仪你这地方,借一间同我住好不好,如今我可是无家可归了,令仪不会这么狠心吧。”
明明还是不甘心的,可听着莫道桑这样的轻声细语,全是可怜兮兮的话语,不回话他只会觉得自己简直罪恶,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于是吸了口气,无奈地说:“骏惠,兄长为你选了一处院落,你不必同我挤。”
不管是莫道桑身为莫家公子还是魔教教主,甚至他在老教主还在的那段最落魄的时候,都没人敢让他住偏院,鸣春涧自然也不会。
毕竟,谁都没法子保证,他会不会突然又发疯,然后借这个由头把鸣春涧给掀个翻天。
“可我也蛮喜欢这小岛的,僻静,总不至于一出门就撞上你门内那些小弟子,万一有不长眼的要冲上来跟我拼命,令仪你说我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温琼华镇定地说:“那处殿比这里宽敞,而且也僻静,”然后他像是怕莫道桑再找借口,“景致也很是赏心悦目,骏惠你…”
却不料莫道桑不管不顾地打断了他,简直像是耍赖一样直接起身就往正厅的榻边走:“令仪我就想住这里,你也不许走,”然后他几步走到扑了上去,抱了一个扶手垫在脑袋下面,声音就因为闷着低了下来,“你找人帮我收拾一下偏院,我赶了几天路,先歇一阵子,收拾好了叫我。”
温琼华瞧他那一碰到床榻就蓦地变作一副根本装不出来的疲累样子,似乎有什么猜测突然就冒了出来。
重逢以来的一幕幕不断回现,他的眉头逐渐皱起,在眉间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